张氏白了丈夫一眼，“跟你说正经的那。我真能感觉到儿子懂我们的话。有时听到什么，反应尤其激烈。”

赵老财满脸柔和笑容，心里将信将疑，面上半真半假地问。因怕吓着小儿子，一向粗豪的他难得细心起来，声音还刻意压得极低。

他心粗心大，没注意到幼子情绪，也没想那么多，此时完全处于兴奋。

张氏虽惊，却比丈夫镇定多了。毕竟是有点思想准备。

一旁张氏不禁翻了个白眼：小小幼儿口不能言，你这样问不是废话？

震惊的赵老财郁闷地应了声，想想不敢相信，在屋里转了几圈，突然一拍手，去写了两个大字。

举着一张纸，指着上面碗大的爹字，又指指自己和老婆，“宝贝儿子，看看这，这个字指谁？”

说完想走却又转了回来，又低声说：“你肯屈尊降凡，想必身负某种大使命。只要不是祸民殃家，爹能伸手的，必定帮你。我保证。”

让两口子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小屁孩鼻子哼哼有声，老大不耐烦地冲老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老赵家于乱世在这沧州择海边荒僻地扎根，经历代血拼，到如今算是薄有家业，就是人丁不旺，北宋几代更险险地单传。到了赵大有赵庄主赵老财这一代，张氏成亲头几年本接连生了两子一女，似乎改变了赵家宿命。可惜次子襁褓中夭亡，以后近十年肚子再未有动静。夫妻恩爱，老婆强势，加上赵老财觉得是宿命，不肯纳妾求子，本以为就这样了。谁知竟又生了个男丁。这叫两口子如何能不狂喜重视。

赵老财乐了一声。

他验证的方法简单粗暴。

察其言观其行，这一世的爹娘应该是守口如瓶，小儿神异的事连家里唯一的领袖尊长，赵岳的亲奶奶，以及子女都没透露，更别说是外人，只是照顾得更加精心，以期能进一步加深彼此之间的亲情暖意，或许也有加强观察监视之意。无论如何，这让赵岳悬着的心慢慢放下。

“老爷，咱儿子健壮能吃，可喜可贺。只是我怎么总觉得他似乎能听懂大人的话，总处在焦虑不安中。”

张氏摇头：“即使老爷不在。只听我和刘通娘闲聊些官家的传闻官府中事，岳儿就会现出留意倾听。我反复确认过。老爷不必怀疑。”

赵岳是搞科研的，不大认识古字，但汉语是象形字，估模着也能认不少。爹字不在话下。只是问题在于要不要露出自己非凡。

时代局限性，她也担心，但疼惜幼子和“纵是妖孽，也得我这样的母亲才能生出来”的微妙高傲心理一闪后，母爱迅速占了上风。张氏当即狠狠盯着丈夫低低道：“夫君，此话以后莫要再提。否则，岳儿性命难保。妾身这个母亲即使无罪得生，也会和你这老粗恩断义绝。”

张氏出身同县地主家庭，虽非书香门第，却不是乡间人云亦云的愚妇，读过书，有见识，关键是不儒腐，精明，有手腕有主见。

“老爷，”

现在露些底有好有坏处。

呃……

“我儿，你能听懂爹娘说的话？”

按此时观念，人们坚信宿命是天道，也就是神灵所定。改宿命的只能是神，可破宿命的必定是妖孽。

幼儿虽小却能领会大人的脸色，对语言也有反应。所以，赵老财仍当是小孩子的下意识反应，但看娘子坚持，只好又耐着心随意笑问：“我是问你难道真能生而能知，是神灵转世，仙童降凡？”

两口子惊后呆了半晌，又不禁相视苦笑：哎！说你不是妖孽，只怕难以服众啊！

谁说得准赵岳是改是破是神是妖。

唉，在这个倒霉时代，这点事也好难决定。

希望满满，然虑及次子的教训，张氏不敢大意，这次放下一切，专心养育幼子，时时留心。

赵老财抓抓头，略尴尬道：“莫不是刚出生时被我大嗓门惊着了？”

老赵驴拉磨般转了好久，显然经历着激烈的思想斗争，也不知想了些什么，最终还是搓搓手，低声对晕晕欲睡的小儿子说：“既生我家，就是我儿。放心吧，宝贝。爹怎么会害你。只盼你健康长大一生平安无忧。”

“装睡偷听？一个多月的孩子就有了心机？”

转念终于又想到另一个更可怕的问题：“可如果是，咳，那妖，咳。”

都说母子连心，何况是精明过人，又几乎把全部的精力都投注在幼子身上的张氏。

赵岳当然是不负众望。

刘家从赵家在沧州发达起就被收留并担任管家，一代代和沧赵休戚与共，历代忠心耿耿。两家名为主仆实为兄弟。这一代刘管家比赵老财又年长五六岁，勤朴能干，诸子得力，尤得赵家尊重。所以当张氏奶水不够，而刘通吃不完，何氏就自然而然成了最可靠的奶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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