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不怎么喜欢谢氏，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却与谢氏是同一立场，顾维盛无论如何也不能去寻姜思贤。殴打老师，这是天大的重罪。范家牵扯到这件事情中，将来在仕林中就会名誉扫地。

顾孟平的脸色终于变了，哇的一下大哭起来。

老和尚听他说完顾维盛的事情，脸露古怪之色。

顾维德看了他一眼，见到他虽是愤怒，却并没提及供词里所写的外九房，不由暗自赞叹。思忖了下道：“外九房做出这种事，实在天理难容。只是事关全族声誉，到底也不能明着处理。我会私下和外九房交涉，让他们赔给你们五十亩地如何？”

“至于那俩人嘛，我会寻个由头将他们送入狱中，将来随便发配流放了事。你意下如何？”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自己老子。

虽然心中不甘，可他却知道顾维德的处理方法在现下这个情况中是极好的。

顾孟平却听得分外心酸。

可我就是借了别人的命过来的……我就是借命之人……顾孟平抬了头，准备和盘托出。

“我可怜的孩子，”老和尚又拉起了顾孟平的手，“你命运多蹇，爹娘不疼，将来不知还会遇到什么危险……老衲我只恨不能再年轻几岁，不能再替你遮风挡雨……”

“那俩人找到了，果不其然是拐子。”顾维德将一份供词递到顾孟平手中。

老安人已替老和尚准备好了寿衣……

可是有些话他却不好对别人明讲，老安人又不知道外面有人打盈袖的主意，他只得埋在心中。

这是衰老，哪怕在后世也没有办法治疗。

顾孟平心中长叹，如果他处在后世社会当中，自然可以用雷霆手段对付外九房。可现在他和外九房却是同宗同族，如果为了盈袖这个孤女对付外九房被外人知道了固然会说外九房的不是，可也会指责他心中没有宗族。

顾孟平知道，这是他体内器官在慢慢衰竭的表现。

西府，农庆堂。

老祖宗杨氏坐在临窗的罗汉榻上，气得有些语无伦次，“你居然敢去汝宁府寻姜太守？你居然敢？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这供词中虽然说他们是受外九房的差遣，可并没有说出原因。

隔壁屋里的老安人正坐在嘉木和盈袖身边纳鞋底，听到哭声猛然一惊，手指被顶针狠狠地扎出一团血来。

“以后无事，莫要去西府。”老和尚说罢这句话，就闭眼假寐。

听到祖母说起了范家二爷，顾维盛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祖母说我便罢，何苦去说范家二爷？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也是有儿子的人，怎能眼见着范春入狱而不管？”

四时迭代，光阴如梭，转瞬间秋末已到。

一转身，却见义净和宁伯王婆都面色凝重地站在屋檐下，紧张地瞧向上房方向。

顾孟平这才放下心来。

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

顾孟平这才明白，原来他承嗣前外九房要把顾厚斌承嗣给外三房是要银子的，不仅要银子，要的还是一大笔。

既然已经外九房有虎狼之心，将来防备着就是。

听到他提起张虚白，老和尚‘噗’地一下笑了，“痴儿，那北斗攮星大法不过骗骗无知蠢妇罢了。若是这命能借能续，老和尚的师父有通天彻地之能，为何却早早辞世？”

上房外，有人轻轻敲了下门，老安人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大师父，西府过来了人，说是西府老太爷从京里派人过来看平哥儿。”

老安人的声音带了惶恐，带了迟疑，显然对于顾礼先这个名字，还是有几分害怕的。

老和尚慈悲地看着他，满是老年斑的手轻摸他头顶，“痴儿，我这一辈子，过得精彩至极。见证了帝王更迭，王朝兴衰。又以身博命，以命救人。国朝大好江山，何处我未去处？天下风景皆在我脑海中。”老和尚往额头处指了指，脸上浮起一层骄傲之色。

一想到自己堂堂男儿汉，居然被人当作货物似的转来卖去，心里就充塞着对西府的厌恶。

这一日，雨如瀑，生风气肃，呼呼着卷入窗棱，将上房中的油灯吹得东倒西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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