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为什么这么说,他不敢问,也不能问。
他唯一可怜的就是江氏,连亲生儿子都没能看上几眼就过世了。
顾维盛待他如何,谢氏待他如何,对于他来讲都无所谓,不过是两个陌生人罢了。既然能狠心将亲生的儿子丢弃在路边,这样的父母只需要敬而远之即可。
接他回家?顾孟平看了老和尚一眼。
老和尚不放心他,派义净在山下等。见他平安回来,老和尚念了声佛号。
不爱护他就罢了,怎能随意抛弃在路边?怎舍得对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下如此的毒手?还说什么希望这孩子将来能有个福缘被善心人拾到……这样的父母,不配为人父母。
仿佛在等什么人。
和兴镇好像只有一户姓萧的,几十年前这户人家逃难去了京城,听说那家的林老主母年轻时做了蓟辽总督萧金铉的乳母,后来年纪大了就想回到老家荣养,萧金铉给老乳母请了一个七品的孺人诰命,每年都会派子弟看望林孺人。
……
莫非帷幕里边就是萧家的家人?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那小哥莫看穿着寒酸,可是谈吐举止绝对不凡。”青年美妇扯了她一下,笑道:“宛怡,快点上车吧,再不上车的话就要晚了,乳祖母怕是要担心呢。”
等他回到枫林寺,发现来了客人。
可是现在,她却生活在寺庙里,美貌甚至为她带来了灾难。
顾维盛心中却是咯噔一下,脸色涨得通红。
忘记上传章节了,好晕。
须臾,他垂下了眼帘,缓慢地转身往禅房走去。
经常走着走着就能看到几只野兔钻进了灌木丛。
越是大户人家越忌讳有人觊觎内眷,若真是萧家的内眷,他冒冒失失地看过去极是失礼。
被哑巴沙弥义净捡回去的是穿来的‘顾平’,而不是以前的‘顾孟平’。
每次喝水的时候,母鹿都会跟在小鹿身后,若是有什么事情就会立刻出声示警。
明空老和尚的禅房被人挤得满满当当,坐了六七个人。
“你嫡母身体不好,每日还要强撑着主持中馈……你身为庶长子,不思孝敬父母,只知道在山上偷奸耍滑,这是何道理?”
果然,盈袖的一双秋水剪瞳瞬间弯成了月牙儿,用力点点头,“哥哥快去快回。”
用老和尚的话来说,‘不通《汉书·艺文志》,不可以读天下书。’
“寺中人手少,族重孙想再留在山上几年……”顾孟平想了想后,起身揖首。
这孩子就是孝顺,也不枉老和尚养了他十一年。
老和尚面上却是带着慈祥的笑,眼睛只望着顾孟平。
顾孟平长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冲着坐在正中的老和尚长揖一礼。
仅凭着老和尚年纪过百,就值他尊敬。
名叫宛怡的女童顺从地点点头。
顾孟平揉了揉她的总角,心中掠过一丝叹息。
怪不得西大房没落了,仅看这个不成器的顾维盛就能看出是为何没落。
这一日做完早间的功课,顾孟平背着竹篓准备去山中割草喂猪。
怪不得临行前父亲一再交待,让他尽量约束西府各人的行为。
顾孟平倚坐在一棵歪脖老树下,看着两只梅鹿饮水。
大宗老太爷顾荣长手扶胡须,微微颌首。
大踏步地走出山门。
一想到就因为这个庶子让他这十几年来都闲居在家,因为把顾孟平遗弃在路边而生出的愧疚早已经消失不见。
连他这个老族长在老和尚面前都是恭恭敬敬地不敢有半点差池,他却敢对着老和尚大呼小叫。
“孟平,今日我领着你父亲还有你叔父和从堂大伯父、族叔父一起来接你回家。”大宗老太爷顾荣长说了这话,顾维平、顾维愈、顾维德就拿眼看向了顾孟平。
他穿来了,以前的顾孟平怕是早已经在野外死去了。
此话一出,顾维平、顾维愈、顾维德三人的脸立刻黑了下来。
管家要给顾孟平车轴钱,顾孟平只肯让那换车轴的人收了钱,自己却不收钱。
也不知是哪家的父母舍得丢弃如此漂亮的女娃,若是放在后世,她定然是父母手中的宝贝。
半天之后阿贵终于载着那管家回来并带回一个车轴,又请人帮着他们换好。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知道反哺老和尚教养之恩,不愿下山去享富贵,单单这份胸襟说出去都够让人敬佩的。你身为他的父亲不仅不为他的这个行为高兴,反而将自己的儿子描述成不孝、不义、不仁……
当得知顾孟平晚归因在是路上帮了别人,老和尚脸露笑意,“与人方便,与已方便。今日你帮了别人,他日必有人代他十倍还你。”
“哥哥,你去割草吗?”小孩子的忧愁来得快去得也快,盈袖早已忘记前些天有两个婆子要把她发卖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将手搭在眼上,望着一碧如洗的晴空,想起这几日老和尚的欲言又止,长长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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