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总要来,不是我忧心就能挽回一切的。”月芙地神仰头看着天上的碎星,唇边噙了一抹淡淡地笑,“他本是六界罪恶化出的实相,善恶在他心中本没有意义,如今也该到解脱的时候了,你若能杀死他,处理好他释出的污秽,那便再好不过,至于我,也该走了。”
皓穹和冰墨虽然也是太古神明,气质也都十分高贵出尘,但我从小跟着他们长大,并没有把他们当传说中的古神来看待,自然也想象不出太古神明的气质,如今活生生的一位太古守神就站在我面前,我当然觉得眼前这一位更有远古气息,更像传说中的太古守神……想起从前在北山时,皓穹给我讲了许多太古八神的故事,如今却是亲睹了这样的风姿,着实令我兴奋不已。
“什么?他竟如此狠辣?弃神族于不顾!”月芙闻得此言,神色大变,忿恨却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擦了擦眼角,不过片刻又恢复了正常,“可叹你竟能将他打伤!没想到十万年不见,你的修为已经高到了如此境界!也罢也罢!如此一来,我倒是可以放心归去了……”
“你,你是谁?”我吓了一跳,急忙坐起身来。
“我来自哪里?归属何处?”
如此一想,我又忆起那日他在昆仑虚上抱着月芙时,说过的那一番话,心中突然涌出几分感动,想来太古神明也是痴情种子,一旦认定便是永世,像九阳天神和青璃神女,星月地神和凡人苏子洵,还有这尹屾对月芙地神,就连那和泽和牡丹,也是情根深种。
“世间万物,皆为我有,是为贪。怨毒蚀心,善恶不明,是为嗔。生死无度,此念不移,是为痴。”
“什么?玲珑玉不在你处?”她抬头定定瞧着我的眼睛,仿佛想从中看出点什么,半晌,她却叹息一声,“罢了罢了,没想到十万年不见,你已成了东山的守护地神,也算顶了星月的空缺……而今能归来的都已归来,能再见你真是不易,你的玲珑玉虽不见了,却也不算是坏事,兴许还是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也算天数命轮罢,不枉九阳一番苦心……”她眉眼温和的看着我,语气中颇有感慨的意味。
“地神先别急……”我低头想了想,片刻后沉吟道,“此事依晚辈看来,尹屾意识既已被自己的躯体吞噬,便再无再生的可能,而他却还记得你,莫不是……他神元被邪念吞噬前,还对你留有执念!”
想起那日尹屾抱起的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我心内隐隐一动,大概也明白了八九分,看来我那日祭出九眼链时,月芙的元神还在沉睡,尹屾也并未将其炼化,我祭出的九眼链想必是惊动了她,惹得她从躯体中逃了出来,这才躲过了浮虚宫毁灭时形神俱灭的下场。
御清和九阳的影子在渐渐重叠,他们的旧事也在我脑中变得模糊起来,我想不日后,应该就能彻底忘掉这一切了……
冰凉的月光划过我的指尖,留下一片月白的清辉,浓重的哀伤蔓延开来,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眼前的景象不断变幻重叠,终于显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我看见银色的大海上出现了一抹深蓝。
这也算是我第一次见到消失已久的太古神明,虽然只是在梦里,可我心里也紧张得砰砰直跳。
“什么?他还记得我?!”此语一出,月芙便是大惊,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口中喃喃道,“这、这怎么可能?早在神魔之战时,他的意识便已被万邪之躯吞噬,如今又过了十万年,怎么会?这……”
月芙此时也静静看着我,眼中含笑,目光如同广袤的大海般深邃,如此过了半晌,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周围一片安静,我却不觉得尴尬,只暗暗打量起眼前这位太古神明来。只见她一袭蓝色长裙,身姿婀娜虚渺,彩色的长发如同雨后的彩虹般飘散,当真是倾国倾城的佳人……看到静静伫立在前方眉眼含笑的月芙地神,如同皎洁的月光般圣洁美丽,浑身都散发着柔和的气息,我突然能够理解尹屾和白泽为何那么喜欢她了,她生来就有一种让人忍不住去亲近和靠近的气息。
“天堂地狱皆可去。”
月芙地神眉目低垂,提起往事时,神色颇有些悲戚:“……自此后,他便再无顾忌,不断取神明之血来洗体内的邪气,掩盖自己的本相,而被他杀害后用来洗邪气的神明,都化作了和他一样的邪神,我当年才生下寒隐,修为最为薄弱,也未察觉有异,直到神魔大战那天,九阳去魔界接青璃妖回来,我无意中在浮虚宫禁地找到了太古莲湮大师留下来的紫水晶,这才发现了他的原身……当时他见我发现了他的实相之体,要我也和他一样化作邪神,我自是不肯,便拼了命逃去炽烬岛,直到那时,我才明白他的意识已被万邪之躯所噬,只留下一股狠绝的杀念……我惊慌失措,想去炽烬岛找白泽商议,他以为我要与白泽私奔,祭剑便要斩白泽,白泽哪里承受得住他的一剑,危急之时,我只好上前为白泽挡了这一剑,这才落得如今这般境地……”
“呵呵……”月芙地神摇摇头,神色竟是释然,“释出的污秽,也是他的原身,其实对于尹屾来说,无念无欲才是最好的解脱……他本是六界罪邪凝成的实相之体,消灭是不可能的,毕竟欲望永不餍足,罪恶也不可能消失……可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产生意识,罪邪有了意识,便是六界生灵的大殃灾,如今你修为既能制住他,便将他的意识抹去即可,如此他意识消失,本体自然也就消散,回归六界之中了,也算是得了解脱,其实他变成今日这番模样也不能怪他,他本是无虚无实,自在飘摇于世的,如今却因六界欲念太甚,罪恶累积过多,这才产生了如今异变,被迫困于实相中,受万恶之躯的控制,所以如果你能抹去他的意识,让他回归自己的本态,也算是给了他解脱……此事其实也不难,可难就难在他留下的那副皮囊,里面包裹的尽是污秽之物,要消除倒真的很棘手,一旦释放出来,恐怕整个神界都要被压进万丈海底,更别说万劫之境和炽烬岛了……”
“天堂在哪里?地狱又在哪里?”
话音刚落,我听见“轰”的一声巨响,顿时乾坤倒转,日月无光,有如创世灭世般的力量席卷而来,将我眼前的一切都炸成了粉末。
“唉!”月芙地神听到这话,也是一阵叹息,她抬眼看着我,神色却是平静,“其实太古初期,尹屾夺取了你的力量,又吞了江海古神的残念,就已堕为邪神了,可他那时好歹有自己的意识,还没有完全被噬……十四万年前,他又杀了星月和苏子洵后,意识便被躯体吞噬,落入万劫不复之境……后来神魔之战,他的意识完全被吞,再无转圜余地,只有杀尽六界生灵的念头!如今的他,也只算披着神明的皮囊,其内却包裹着肮脏丑陋的罪邪之躯,而他只有不断用神明之血洗刷,才能勉强不暴露自己的身份……”
一提到尹屾,我神色颇有些尴尬,那尹屾虽说穷凶极恶,是罪大恶极的六界罪邪之体,可他与月芙地神好歹曾经是夫妻,月芙地神如今问起尹屾,说明还是在乎他的,可我前几日刚毁了浮虚宫,打伤了尹屾,这叫我如何跟她说起?
“若说尹屾是不是从前的他……倒的确有些不同的,具体的变化我也不清楚,也没有生灵能分清他是到底是逢场作戏还是真的变了。说到这里,傻青璃,你不用在我面前自称晚辈的,若按从前的辈分来算,我还是你的晚辈呢……”月芙抿嘴一笑,这才接着向我道,“说起从前的尹屾,其实早在十四万年前,他杀了苏子洵双亲,逼得星月湮灭的时候,他便回复了从前的万邪之躯,届时意识对他已无大用,他的世界只剩永无止境的杀戮……其实说起星月的事,在那之前,尹屾还算是清醒,他那时虽已沦为邪神,却并未对神族神明下手,想必是对九阳有所顾忌……当时重渊虽是魔族魔尊,实力却远没有后来那般强大,尹屾当时作为接替江海古神的神明,修为并不比重渊差多少,于是他铤而走险去了魔界,想设计杀了重渊,取他的魔力来融合体内的邪气,成就六界天上地下第一邪体……谁知重渊中计受伤后逃去了凡界,凡界禁制强大,不能动用法术,尹屾只好变作凡人,伺机下手,谁知重渊却被苏子洵双亲所救,尹屾无论如何也得不了手,于是他怨念难消,动手杀了凡人,自此堕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尹屾怎么了?”月芙地神见我支支吾吾,神色也颇有些疑惑,“难不成湮灭了么?”
“释出的污秽?那是什么东西?”我闻言颇是不解,“还有,地神方才说的尹屾解脱,又是什么意思?”
听她这样说,我倒是有些疑惑,张口想问些什么,却总也想不起来想问的事,只有呆呆地看着她……
想起前几日我独上昆仑虚,毁了浮虚宫,还将她肉身打烂,将尹屾打伤的事,心里就一阵打鼓。
“啊!”见到眼前的景象,我大吃一惊,满头冷汗地坐了起来……过了片刻我回过神来,环顾四周,见景色如常,这才心有余悸的躺了下去……
思绪渐渐归于沉寂,朦朦胧胧间,我以为自己又要睡去,却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唤我:“青璃,青璃,快醒醒……”
“原是如此,这倒是个大问题……”我闻言心中一沉,略略思索一番,心中却有些疑惑道,“可晚辈心中还有一事不明,意识消失到底是什么意思?究竟要怎样才能抹去?”我看着月芙,“尹屾至始至终都是他化生时的形态,从未变过么?”
“这倒不至于……”我默了半晌,还是打算跟她说实话,“尹屾神明自你沉睡后,这十万年间便隐居昆仑虚,他一日弑一神,竟用十万神明尸骨累起了浮虚宫,还用神明之血炼化的阴煞之气来养你的躯体,晚辈我前几日去昆仑虚,见他如此,心中大怒,便打伤了他……”
“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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