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你当然不是在做梦……”熟悉的声音从木门外传了进来，青璃闻言一愣，抬眼看了过去，“树、树精爷爷……您怎么在这儿？”突然看到阔别许久的故人，青璃有些发懵。
想到这里，她惊出了一身冷汗。
风吹起阵阵落叶，细雨飒飒而至。
“呵呵，真没想到，老夫今日竟有幸在此处碰见月猫族，实乃善缘，实乃善缘啊……”青衣老者说着蹲下身，在青璃眉心轻轻一点，青璃便被收入了宽广的衣袖中，梦梦见状一惊，纵身便要扑上去救青璃，谁知青衣老者却转身一指，将它一齐收进了袖中，片刻后，爽朗的笑声从袖外传了出来，“小月猫放心，老夫不会伤害你和你的主人，我还有办法救你的主人，你随我来便是。”
这些顺其自然发生的事，此时在青璃心中却越发怪异起来，所有的一切，冥冥中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仿佛一场棋局，白子黑子错落分明，孰输孰赢全都掌控在博弈人之手。
“树精爷爷……”她仰起小小的脸，想望一望蔚蓝的天际，却被绿叶疏影间的一束束光圈晃住了眼睛。
想到这一切，青璃踉踉跄跄地起身，抱着梦梦痴痴地往前走，豆大的雨点落在她的身上，泛起阵阵寒意，她低下头，哆哆嗦嗦地摇晃身子，泪水止不住的滑落。
听到梦梦的声音，青璃回过神来，她低头看了看梦梦，神色悲戚，语气却是平静：“梦梦……怎么了？”
“是啊，说起这件事，我又想起一些旧事。十六万年前，自你失踪后，九阳便将自己关在青音崖上，日日对着玲珑玉发呆，我看得到他的痛苦，自然也明白他对你的深情……你可不知道六万年前，你化作的种子落在凡界，玲珑玉放光，他有多么欢喜……后来凡间历了天火，天火熄灭后玲珑玉的光也灭了，他把自己关在紫阳宫里，三月没出宫门，他的姐姐冰墨急得不行，强行打开了天轮罩，才发现他已奄奄一息……原来他把自己锁在殿内，用修为聚你的元神，好不容易散了一半修为，聚出你的元神，却因违逆天道，被天火烧了三月，后来还是冰墨度他一半修为，才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梦里，青璃听到一阵清越的歌声：心中若有桃源，何处不是水云间？成佛无须菩提叶，梧桐树下亦参禅。明月清风谁与共？高山流水少知音……声音清越，宛如十六万年前的月光入梦，皎洁而无暇，而就在那片纯白月光的尽头，她看到了一个青裙女子的身影，墨色青丝如瀑，足踏百朵金莲，正袅袅婷婷地往前走。
“他虽不惧天道，却怕你命轮生变，所以只能顺其自然，跟着你的脚印去走，而只有在你陨落前，他才敢来救你……这些年来，他每一步都走得很艰辛，却很怕你难过，很怕你伤心，所以才不提你的身份，宁愿你忘了前世……”
那是……小时候的自己？青璃一惊，停住了脚，躲在一旁听起来。
这声音好熟悉。青璃想了想，循声追了过来。
月夜下，流云四散漂浮，树影婆娑摇曳，青璃握紧颈间的玲珑玉，忐忑不安地来到了佛寺后院，树精爷爷闭眼坐在树下，看样子已经等候她多时，一旁的梦梦一见到青璃，便立马奔过来，围在她的脚边打转，对着她亲热的叫个不停。
“我若是佛，拈微笑也解不了我的愁。”老树精微微一笑。
老树精看着青璃紧锁的眉头，摇摇头，叹道：“你过来。看到这里的一草一木，你心中可有什么感触？”
梦境迅速崩塌转换，变成了一间安静的寺院，清晨的阳光明亮而温暖，远远的有声音传来。
“我有些累了，你也回去罢……”老树精打了个哈欠，转身隐入了树中，“今晚月圆之时再来这里找我。”
“贪嗔痴……贪嗔痴……究竟什么是贪嗔痴呢？”青璃看见一个肤色碧绿的女子正坐在佛寺的青石板上，望着一朵蓝色的发呆。
“我真的没事，你快上来，否则我要生气了。”青璃说着，神色严肃起来，一副就要发怒的模样。
“爷爷，我怕……”青璃叹息一声，闭着眼摇了摇头，“他是创世神，我是灭世神，我们注定会分开，我与他两世重逢都很短暂，他为我受了许多的苦，我又怎能再回去拖累他……”
如此说来，博弈之人究竟是谁？树精爷爷么？
“哪里有什么美妙……”青璃小声嘟囔了一句，“就像世间的贪嗔痴，就算对着好的一面，也不能掩盖住它的本恶！”
“是。”青璃点点头，便回了佛寺琉璃盏中。
眼前是一间安静的佛寺，月光柔柔倾泻下来，只听得见风吹树叶的沙沙轻响。
青璃走过来，不解的看着石旁的木：“这草树木……千百年来，不都是这样长着的么？有什么特别么？”
“日月虽无交汇，却共造乾坤万物，黎明和黑夜总有交汇，虽是日日短暂，却也日日长久，你与九阳共同降生，岂不正是这个道理，又何必忧心？”
明亮的阳光晃得人眼，青璃恍若未闻，只是盯着眼前的蓝色朵，失神道：“可是，世人若能自离苦海，又怎会需要满天神佛来度？说到底，他们自己是跳不出苦海的……满天神佛高高在上，在极乐之地享乐，却眼睁睁看着怨毒蔓延，世人永堕轮回，受无尽苦楚，偶尔现世引渡一二，博一个慈悲为怀的名声，掌控轮回之人的命轮……”
“喵……”梦梦摇摇头，躲开她的手，向后退了几步，睁着蓝色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她。
老树精微微闭眼道：“不必担心，届时自有人引你去尘世，你不必犹豫，同去便是……”
树精爷爷口中那位引她去尘世的，正是星月神明和苏子洵。
“喵~”就在青璃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声清脆的猫叫突然传了过来，听见这声音，青璃一愣，急忙向外探了探头，“梦梦？”看清眼前的白团，她欣喜地大叫起来，扑上去抱住了它，“你怎么在这儿？太好了！看来我不是在做梦……”
听着老树精和蔼的声音，青璃低头闭眼，沉心静气起来，和煦的阳光透过树隙，在心内蔓延出一丝光来……
青璃想了想，摇摇头：“认不清……”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不过，此时心里没了之前的急躁，已慢慢静了下来。”
转眼便到了目的地。
“爷爷若不在这儿，只怕你现在已经不在了……”树精爷爷看上去瘦了不少，他穿着一身绿色长衫，端着一碗药走了过来，“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如今感觉可好些了？”
“可我早不是当初的模样，我如今是肤色碧绿的妖，不是当年的青璃神女，我与当年的容貌大不相同，我不知道他爱的到底是从前的我还是如今的我……”青璃埋下头去，神色有些痛苦。
“九阳……九阳……九阳……”她面色苍白得像一片纸，浑身也在不住地颤抖。
“爷爷的茶好苦，把原有的清香都掩住了，青璃喝不习惯……”小时候的青璃说着，嘿嘿一笑。
“梦梦真乖，真是好孩子……”青璃摇晃着，有些站立不稳，却勉力支撑着自己起身，就在这时，她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雨中突然闪出一个身影，一步一步地逼近青璃。
青璃想了想，郑重的摇了摇头：“人性掩饰下的欲望，万物虚妄中的丑陋，青璃早已看破，否则这三万年也不会在琉璃盏中不动不发，守在佛寺不出半步了……”
“好孩子，你说的爷爷都明白……”树精爷爷摸摸她的头，轻声安慰道，“等会儿你喝完药，休息一下，就到佛寺后院来一趟，爷爷有话跟你讲。”青璃低头看碗里的药，默默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清越的歌声戛然而止！
老树精广博的目光如大海般微微一动，轻轻摇了摇头：“你心中所想，爷爷都明白，只是你要记住，他日你若入得红尘，提及这些问题来，你便只道你不知，谨记，种种祸事从口出，。”
梦梦正围在青璃身旁打转，焦急地叫着，突然，它宝蓝色的瞳孔一闪，后退几步，厉声尖叫起来。
“可是，我，我……”朦胧的月色下，老树精的面容格外慈祥，青璃看着他广博的目光，再也忍不住，蹲下身痛哭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抬起头，擦了擦红肿的眼，看着树精爷爷释怀的笑，“爷爷，您说得对，我有能力自己保护自己，保护好拥有的东西，也有能力变得更强，我……我想回神界看看九阳……”
“谢谢您。”青璃抱起梦梦。
她揉揉发晕的脑袋，翻身坐了起来，抬眼一看四下，顿时睡意全无：“咦？这不是我在凡界住的佛寺么？我不待在琉璃盏中，躺在这里做什么？”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青璃有些不敢相信，她刚想下床，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对！我不是从魔界的北冥山被陌月打落下来了么？还有梦梦……我怎么又回到了佛寺……难道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我做的一场梦？可若真是一场梦，这梦也太真了罢……”
“本恶若不存在，本善也永不现世了。”树精爷爷摇摇头。
“喵……”梦梦舔舔雪白的梅掌，在心里小声嘀咕起来：你都把我们都收进来了，我有选择不随着你去么……
老树精闻言，暗暗吃了一惊，他眸色一沉，低头看着青璃：“孩子，此事爷爷不便多说，只是有些东西，冥心苦想本无意义，自在随性些也好。放下妄思，一切皆有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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