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不群道：“正是。”

岳不群则是连连打哈欠，他即对左冷禅的暴力并派手段不屑，也对左冷禅这种骗三岁小孩的屁话感到无语。

左冷禅朗声道：“我五岳剑派之中，衡山、泰山两派，已赞同并派之议，看来这是大势所趋，既然并派一举有百利而无一害，我嵩山派自也当追随众位之后，共襄大举。”

令狐冲道：“今日天下众英雄在此，大伙儿都听见了，只要查到害死三位师太的主凶是谁，是他亲自下手也好，是指使门下弟子所干的也好，不论他是什么尊长前辈，人人得而诛之。”群雄之中，倒有一半人轰声附和。

他先前随同岳不群赞成并派，还怕恒山派的弟子们不愿，此刻见她们大声欢呼，无人反对，心中为之一宽，朗声道：“如此极好。我师父岳先生已然说过，只要查明戕害三位师太的真凶是谁，就算他是五岳派中的顶尖儿人物，也决计放他不过。左掌门，你赞同这句话吗？”

只听左冷禅又道：“五派之中，已有三派同意并派，不知恒山派意下如何？恒山派前掌门定闲师太，曾数次和在下谈起，于并派一事，她老人家是极力赞成的。定静、定逸两位师太，也均持此见。”

只见左冷禅悄悄向他身边的丁勉说了句什么，丁勉就退下去，似乎是去安排什么了。

冲虚道人身体晃了晃，方证和令狐冲虽然没动，却也面容惊惧。

岳不群举目向方证大师与冲虚道人望去，只见二人都摇了摇头，神色颇为沮丧。

岳不群摇头道：“虽然艰难万分，却也非绝无可能。在下适才言道，其间差别，在于缓急之不同。常言道得好，欲速则不达。只须方针一变，天下同道协力以赴，期之以五十年、一百年，决无不成之理。”左冷禅叹道：“五十年、一百年，这里的英雄好汉，十之八九是尸骨已寒了。”

潘党曰：“臣闻克敌，必示子孙，以无忘武功”。楚庄王回答：“非尔所知也，夫文，止戈为武”。意思是说，潘党（楚国大夫）认为楚庄王战胜了敌国，应该让敌人的后代都知道，不要忘了楚国的威风。而楚庄王告诉潘党：“武”字是由“止”和“戈”两字合成的，真正的消灭暴乱，是永远停止动用武器，这才是真正的武道。

令狐冲摇头道：“恒山派却也不是独持异议。定闲师太临终前与晚辈提到过，恒山派创派数百年，不可自定闲师太手中而绝，定闲师太既然对晚辈如此信任，将掌门之位传给我，那我自然不好辜负他老人家的期望。但晚辈年纪尚浅，见识不足，岳先生虽已经与晚辈恩断义绝，但‘君子剑’名扬江湖，晚辈想听听他的观点再做决定。”左冷禅道：“这么说来，你仍听从华山岳先生的话？”令狐冲道：“不错，我恒山派与华山派并肩携手，协力同心。”

左冷禅道：“十年八年便有小成，那倒很好，却不知如何共策进行？”

左冷禅道：“你师父定闲师太武功高强，见识不凡，实是我五岳剑派中最了不起的人物，老夫生平深为佩服。只可惜在少林寺中不幸为奸徒所害。倘若她老人家今日尚在，这五岳派掌门一席，自非她莫属。”他顿了一顿，又道：“当日在下与定闲、定静、定逸三位师太谈及并派之事，在下就曾极力主张，并派之事不行便罢，倘若倡议告成，则五岳派的掌门一席，必须请定闲师太出任。当时定闲师太虽谦逊推辞，但在下全力拥戴，后来定闲师太也就不怎么坚辞了。唉，可叹，可叹！这样一位佛门女侠，竟然大功未成身先死，丧身少林寺中，实令人不胜叹息。”他连续两次提及少林寺，言语之中，隐隐将害死定闲师太的罪责加之于少林寺。就算害死她的不是少林派中人，但少林寺为武学圣地，居然有人能在其中害死这样两位武学高人，则少林派纵非串谋，也逃不了纵容凶手、疏于防范之责。

他此言一出，恒山派女弟子更大声欢呼，别派人众也不禁鼓掌喝彩。

止即使在古时，也分为名词和动词，作为名词时为“趾”，作动词为“阻止”之意。

“我华山派，入门先问：‘习武为何？’我们习武之人总是在力量上追求精进，将每个人的价值用武力的大小来衡量。但再下却认为习武之人更应该比任何人都更深切的了解‘武’的精神，‘武’的真谛……‘武’这个字就是止戈的组合，这个意思是教习武之人应该运用所学之力去阻止干戈之事的发生，就我的看法中，我们不能只求以力服人，更应该从以德服人的方向去努力”

他此言一出，众人都叫了起来：“原来华山派赞成五派合并。”

群雄纷纷道：“请说，请说。”“岳先生的见地，定然是很高明的。”“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要清除门户派别之见，只怕难于登天！”

方证大师合十道：“善哉，善哉！岳居士这番言语，宅心仁善。武林中人只要都如岳居士这般想法，天下的腥风血雨，刀兵纷争，便都泯于无形了。”

岳不群心中一凛，运起紫霞神功向宁中则、太叔千顔、封不平和从不弃四人传音安排道：“你们四个按照四象方位站好，随时准备动用正反两仪，严防有人偷袭。”

恒山派众黑衣女弟子中，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左掌门，这话可不对了。我们两位师伯和师父圆寂之前，对并派之议痛心疾首，极力反对。三位老人家所以先后不幸逝世，就是为了反对并派。你怎可擅以己见，加之于她三位老人家身上？”众人齐向说话之人瞧去，见是个眉清目秀的圆脸女郎。这姑娘正是能言善道的郑萼，她年纪尚轻，别派人士大都不识。

令狐冲心下冷笑：“这件事全是你一人策划促成，嘴里却说得好不轻松漂亮，居然还是追随众人之后，倒像别人在创议，而你不过是依附众意而已。”

而令狐冲这话本来没有问题，但在岳不群这里……实际上就相当于说“你的锅你来背……”

岳不群微微一笑，说道：“左盟主眼前所行，便是大有福于江湖同道的美事。咱们要一举而泯灭门户宗派之见，那是没法办到的。但各家各派如择地域相近，武功相似，又或相互交好，先行尽量合并，则十年八年之内，门户宗派便可减少一大半。咱们五岳剑派已经同盟近百年，本就联系密切，共同进退，观念近似，如今合成五岳派，就可为各家各派树一范例，成为武林中千古艳称的盛举。如果中途出现任何麻烦，再下都会站到第一线去解决，所引发的副作用，不群也愿意连同各位共同承担。”

“终于可以开打了。”

岳不群听到令狐冲这话，并没有感觉多高兴，因为之前岳不群已经答应莫大先生和定闲师太要先争取阻止五岳并派，再考虑击败左冷禅当掌门的事……

左冷禅却说道：“说来说去岳先生不还是反对并派？说的好听要达到天下大同，却不愿意为此冒险并付诸努力，不全是空话？岳先生若要拒绝，可容易被人说您光说不练。”

一时峰上群雄的数千对目光都向他望去，许多人均想：“衡山派势力孤弱，泰山派内讧分裂，均不足与嵩山派相抗。此刻华山、恒山两派联手，再加上衡山派，当可与嵩山派一较短长了。”

“就拿这持续了数百年的正邪之争举例，正与邪，不过是一体的两面，如果有一方自认为是正……那他必定视其为邪。谁正谁邪，正义乎邪，邪亦是正。若真的分出个正邪，天枰的标准又该是什么？”

岳不群同时借助紫霞神功提升的五感察觉到定闲师太已经回到华山队列，说明定逸师太在照顾天门道人。

令狐冲一下想通了此节，当即点了点头。

岳不群待人声一静，说道：“在下潜心思索，发觉其中道理，原来在于一个‘急’字与‘渐’字的差别。历来武林中的有心人，盼望消除门户派别，往往操之过急，要一举而将天下所有宗派门户之间的界限，尽数消除。殊不知积重难返，武林中的宗派，大者数十，小者过千，每个门户都有数十年乃至千百年的传承，要一举而消除之，确是难于登天。”

恒山派众女弟子登时喝彩。仪和高声叫道：“岳先生之言不错。尊驾若能竭力以赴，为我们三位师尊报得血海深仇，恒山上下，尽感大恩大德。”

岳不群道：“我五派合并之后，如欲张大己力，以与各家门派争雄斗胜，那只有在武林中徒增风波，于我五岳派固然未必有什么好处，于江湖同道更是祸多于福。因此并派的宗旨，必须着眼于‘息争解纷’四字。在下推测同道友好的心情，以为我五派合并之后，于别派或有不利，此点诸位大可放心。”

岳不群接着道：“既然纷争之根源在于人心不同，故而要想消弭纷争，便要达到‘天下大同’的局面，消除人与人观念的差异，消除世人自私的本性，左师兄虽然试图以五岳并派来推进这一进程，却显得有些揠苗助长，操之过急。”

令狐冲一面听着岳不群传音指点，一边说道：“恒山三位师太的血海深仇未报，恐怕……”

岳不群继续传音道：“恒山众女尼不过在意三位师太被杀之事，你来旧事重提，我来摆平。”

左冷禅冷冷地道：“这句话很对啊。我为什么不赞成？”

仪和、仪清等女弟子至今仍旧认为是左冷禅杀了定闲、定逸二位师太，对左冷禅恨之入骨，看形势不对，立刻纷纷呼叫：“掌门，咱们走吧！他们爱当四岳掌门就让他们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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