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屋子人都暗暗垂泪，秋心上前道：“林姐姐本来便不好，再一路几千里地，无人陪伴开解，恐心中焦虑，身上会更添了一层病，岂不令姑父难过？”

那和尚笑道：“小友如何这般糊涂，天定之事，便为天数，人力于此何加焉？”

她瞧瞧一屋子人，不是有了春秋的太太，便是少不更事的姑娘们，凤姐虽好，这府里却少不了她，李纨又是个不善言语安人的，竟无人可遣，况且好端端的，年节将至，千里奔波，谁也不大愿。

黛玉泪眼迷离，几乎站立不住，倚在秋心身上，柔软的如一片轻云，似乎风一吹，便会飞走了。

秋心觅声而去，不知行了多久，前方出现一座白玉牌坊，十数丈高，几丈宽，正上面书着“太虚幻境”，两侧刻了一副联：

不几日到了运河，一行人弃车乘舟，顺水南下，又借风力，终于在腊月三十前几天到了维扬，码头上早有林家管家带了一群仆妇前来迎接，占了一大块地方，却也没有清场。

旁边粉衣姬妾也劝道：“姑娘莫要伤心了，如此让老爷心中可如何受的好？”

秋心扫了一眼，扶了黛玉道：“既是我提出的，自然由我去，陪了林姐姐这一路。”

灵机一起，便如潮涌来，陈远霍地站起，连连走动：“是了，是了！我现下的无招是从定招中熔炼出的，始终不够精纯，用之有滞，正要从这无招中推演出定招，以有为体，再发祥出无招，以无为用，这……才是真正的无招！”

想到兴处，陈远轻啸一声，掠出小亭，点水过岸，剑光展开，将所学剑法一一使来，正正经经，规规矩矩，却透出种心物混然的韵味来，无一丝束缚之感，只觉畅快之至，悠然喜悦。

宝玉惴惴退了下去。

那粉衣姬妾见如海精神不济，直欲睡去，便劝退众人，细加安置不提。

这日晚间，林如海又睡着了，那粉衣柳妾出去守着丫鬟们煎药，屋中只她们二人，黛玉四下瞧瞧，道：“还请四妹妹看一看。”

飘渺云雾中，宫城绵延，玉阶金栏，像极了那日诊治秦可卿时一闪而过的楼阁，秋心凝神四顾，不见一人，远处倒隐隐传来一阵阵朦胧歌声，唱着些“红……楼……梦……钗……”之类，听不真切。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

黛玉无心与她拌嘴，只瞪过来一眼，却并没甚么用。

如此过了两三日，林府早请遍了江南名医，费了许多钱力，林如海病情却没甚么起色，依旧每日大半时间只能卧床，他身为巡盐御史，余下时间处理过必须公务后，只得少半个时辰与黛玉说会子话，便又昏昏欲睡。

凤姐擦擦眼，道：“也是这个理，况且四丫头平日里就和林妹妹粘在一处，正好作伴。”

林管家当先领着贾琏沿着青苔前行，二人随后，黛玉忽然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吓的雪雁忙不跌搀住，秋心摇摇头，上前扶住了她，道：“颦儿连自己家里的路都忘了不成？”

贾母抬眼擦泪道：“四丫头说的是，是我疏忽了，可……”

“不错。”

“我和林姐姐本就交好，这是应该的。”秋心细察林如海气息，竟又是那神秘力量，盘踞不去，心中大奇，只是此时不便出手试探，退在黛玉身边。

“看这小猴儿！不成个姑娘样子。”贾母打趣道，众人都跟着笑了。

陈远喃喃自语良久，始终不得其解，只觉答案只差了一点，却若无若无，晃来晃去，怎么也参不透，忽地瞧见湖中一支空了的莲蓬，目光一怔，一道灵光闪过：“是了！无为有之用，有为无之体……”

一行人绕过丹橘林，来到后堂，林管家的过来躬身道：“姑娘，老爷就在里面。”

秋心轻卷长发，微微点头，似是颇为赞同，二人正喜，秋心又道：“我竟不知，何为天数？”

众人微哗，贾母犹迟道：“你一个小丫头……”

这一月多来，除了熟悉金陵之处，只有练剑，近百战来，我发现，无招之上多半另有一层境界，却不是先天的神而明之……

贾母还未说话，王夫人斥道：“成甚么话！”

次日起程，风起尘扬，车辚马萧，二人坐在车里，倚在一起，黛玉不住拭泪，秋心握了她双手，道：“莫要太过忧虑，坏了身子，让姑父见了自责，怎生是好？”

秋心轻卷长发，道：“无妨的，老太太，实话说给您听罢，我也想出去瞧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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