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真冷笑一声,瘫坐在地上。
坠地的瞬间,门口闻声而来的乐工伶人,各个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梁文真嘬了一口,出去找药包扎。本就心烦意乱,又出了如此不顺心之事,梁文真径自出了门,要去教坊看潘金莲一番。
这一日,王婆要行刑了,梁文真忍不住要去围观一番了。
梁文真站定了,是正对王婆的位置。那老妇一双冰冷的眼里,射出绝望地目光,看得梁文真有些寒颤。
那老妈子还算机警,呼人去请大夫,并立时上来,将潘金莲扶了躺下,却用右手食指去感受潘金莲的气息。这一试探,便将她吓得魂飞魄散——人没气了。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才簇拥着这恶妇,到了刑场,是在东平市心。
老妈子这下急了,梁文真更是担心不已。梁文真急作一团,绕着门口走了几圈,老妈子却大呼着:“来了人啦,来人啦。”
“别不好意思,这自古英雄惜美人,你且跟着我来便是。”那老妈子领着梁文真往里走。一路上,乐工吹拉敲抚,丝竹管弦不绝于耳,更有伶人引吭,或高唱或低吟,众多美妙之声杂陈,却是令人生烦。
半人高的木栏围了一通,衙役在周遭守着。行刑台上,燃了一锅火,烈焰升腾,蓝色的火舌放肆地舔舐,光天化日之下平白透出一丝阴森。
临刑前,只见王婆坐着囚车,绝望地倚靠木桩,任由周遭的人向着自己扔来各种廉价蔬菜,以及臭鸡蛋。
梁文真突然感到一个生命对死亡的恐惧,从那种无边的恐惧里生出绝望,在绝望中默然。又将那种默然,化作目光里的冰冷。——她当初又如何不明白,别人的生命也是生命,别人也畏惧死亡呢。如今算是恶有恶报了。
突然,梁文真的手疼了一下,定睛来看时,手背居然戳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直往外渗。原来是不小心打在了木人桩一个横木的端头,那端头又恰巧有些利索。
只见那房中正梁上,悬挂一女子,已经不动弹了。
梁文真说时不觉悲痛起来,脸色沉得如阴天一般。那老妈子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不住叹着气,道:“唉,红颜命薄,苍天无眼呐!”
梁文真才不管那么多,心一横,破门而入。眼前的一幕令他肝胆俱裂,痛不欲生。
监刑的一声令下,只见那雪白的刀刃,划破单薄的囚衣,深深刺入王婆的身子,声声惨叫,血涌如柱。
梁文真依稀听得周遭人嘀嘀咕咕的议论——“哟,这老妇还真可恶。据说她设计谋害一俏娘子与人通奸不成,竟教唆投毒,这最毒妇人心,说的便是这种人吧?”“你可不知道了,这老妇狡猾得很,若不是死者弟弟乃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打虎英雄,怕是要让她逍遥法外了。”“唉,一个老妇,这是何苦呢?安享晚年不好么?偏偏这么多事。”
众人在木栏之外站定,个个翘首观望,此时,不少人已经回去了。来开的都是些大老爷们,有些大胆的妇人,拉了丈夫的袖子,跟在身后,一时探看,一时回避,模样十分滑稽。
天边一抹艳红,红得似血,一种不可名状的凄美。梁文真在街心站定,望了望那天空,觉得那千年以前的天空,与那千年以后,似乎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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