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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纷飞。
十三朝古都, 银装素裹。
简清躺在床上,遥望窗外雪景。
她摸索到床头柜的手机,把手机亮度调到最低, 轻轻拍了拍怀里的人,给人看时间。
怀中人的雪肤乌发, 肩头、脖颈带着暧昧的痕迹, 被她轻轻拍醒,睡眼惺忪,乜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拍开她的手, 不管不顾,继续睡。
简清便收了手机, 关了闹钟,手搭在怀中人胸前,也继续睡。
昨天的体力消耗太多,睡到中午时分,两人才起床洗漱。
大雪天,两人去吃了一餐热气腾腾的羊肉火锅。
“今天就在市中心逛一逛, 不出远门了。”鹿饮溪边烫牛肉, 边说,“去走一走城墙好不好,我记得哪个城门底下, 有个碑林博物馆,两个地方离得近, 可以一块去看看,让你接受一下历史人文的熏陶。”
“嗯。”简清听从她的安排。
接下来,鹿饮溪就边吃, 边拿着手机查历史资料,打算待会儿和简清讲解。
对于这种历史古都,如果不了解每一个景点的历史文化,胡乱去逛一圈无异于去公园散步。
买了票,踏上覆雪的城墙。
走了几步,鹿饮溪走不动了,闹着要租一辆自行车。
“我查了,总长十多公里,走完一圈我要瘫的。”
简清弹了一下鹿饮溪的脑门:“要来玩的是你,走不动的也是你。”
她去租了一辆双人自行车。
她在前面踩,鹿饮溪坐在后面偷懒,眉梢眼角隐约带着笑,嘀嘀咕咕絮叨一些手机上查到的历史资料。
雪下了一整夜,皑皑白雪覆盖了深灰色的墙砖,恍若时光流转,回到了遥远的长安城。
现实与历史交错,虚拟与真实重叠。
鹿饮溪看着前座的人,眉梢眼角的笑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担忧。
最后一个月了,还能陪伴多少天?
*
没有了人为的操作,喧嚣的舆论宛如退潮的海水,逐渐平息。
鹿饮溪买了当地的许多特产,写了好几封明信片,寄给那些帮助过她们的人,魏明明、任佳佳、严主任家、记者、医疗界的自媒体、何蓓的父母……还有兰舟,兰舟的转发,带动了许多娱乐圈人士的转发,她一一写信,感谢他们的帮助。
她年龄虽比简清小,但在娱乐圈那个人精出没的地方呆久了,于人情往来方面,磨砺得比简清老道。
何蓓的父母收到鹿饮溪寄过来的特产和慰问感谢,眼眶发热,第二天一早,又去了何宝臻家,劝他们撤诉。
何家其余的亲戚,已被他们劝说得差不多,各回各家,不再掺和了。他们就指着何宝臻骂:
“现在全国人民都在骂你们,我们姓何的,脊梁骨都要被戳弯了!走在路上头都抬不起来!”
“现在你们家自己开的店被举报了,没了,宝臻你的工作也丢了,你们要再执迷不悟下去,我就当我们家没你们这门亲戚!”
“你不为你们自己想想,也要为娃考虑考虑,他以后上学了,别人怎么看他?说他家是医闹分子?说他的爸爸忘恩负义把救他妈妈的人告上法庭?”
闹了将近两个月,什么都没闹来,还惹来一身骚,何宝臻也觉得自己很窝囊。
他的父母执意要闹到底,固执地认为就是假药害死了他媳妇,要医生赔偿四百万。
他怎么劝也劝不听。
这会儿听何蓓的父亲谈到孩子,何宝臻忍不住重重叹了声气:“我不管了,过几天,我带着小孩换个城市工作。随他们闹吧,我闹不动了。”
十二月中旬时,简清收到法院寄来的撤诉通知。
彼时她们已在x市玩了半个月,正打算换下一个城市旅游。
简清看了通知书,随手丢到一边,鹿饮溪拿起来看,撕碎了丢垃圾桶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简清的心情恢复许多,脸上逐渐有了笑意,只是偶尔会流露一丝茫然。
她人生的三分之一,都是与医疗作伴。
抛开医疗,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有时会不自觉地提起熟悉的事物。
医学界喜欢用食物形状描述病症,什么菜花状啊干酪样啊,吃东西时,碰到熟悉的,还会提一嘴。
两人吃螃蟹时,鹿饮溪聊起某些恶性肿瘤长得像螃蟹,一个结实的中心,向四周辐射开宛如螃蟹腿的分支。
简清说:“希波克拉底最开始给恶性肿瘤命名‘karkinos’,在希腊语中,就是‘螃蟹’的意思。”
鹿饮溪点头笑道:“恶性肿瘤的英文单词‘cancer’,也有巨蟹座的意思。”
她还要再说,简清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不再继续聊医学,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要不要去见一见我的妹妹?”
鹿饮溪怔了一秒,小鸡啄米般点头:“好啊。”
“要回乡下的那栋别墅。”
“那我们先回江州市,从江州市开车回去。”
乡下交通没有城里便利,还是自己开一辆车去比较好。
简清嗯了一声。
用完餐,简清起身结账时,隔壁桌一个抱着孩子的妈妈忽然哭喊起来:“宝宝!快来人啊!我的宝宝噎到了!”
服务员连忙拨打120,餐厅经理过去安抚母亲的情绪。
简清看见那个母亲怀里的小孩,约莫一岁大,张着嘴,无法出声,嘴唇有些发黑,小脸涨得通红,四肢不停挣扎摆动,母亲想给他喂水,帮助他咽下去。
周围的人渐渐聚拢过去,想帮一帮忙,却束手无策。
“不要喂水。”
这次简清没有犹豫,拨开人群,径直走过去,把孩子抱过来,俯卧在自己腿上,头朝下,用力拍打小孩的背部。
十几秒后,小孩嘴里吐出一个肉丸,哇一声哭了起来。
简清检查了一遍小孩的面色、唇色,把他交还给母亲,下意识就代入医生的身份,指责起来:“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喂肉丸?”
母亲哭着一边道谢,一边解释:“他趁我没注意,偷抓紧嘴里的……”
家人安抚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我们再去医院检查看一看。”
又问简清:“您好,您是哪个单位的医生还是护士呀?太感谢您了,我们给您送一面锦旗到您单位去!”
简清摇摇头,没回答,付了款,拉着鹿饮溪走人。
走出了几百米,简清眉梢眼角隐隐流露几分欢喜。
鹿饮溪知道她这回因为什么而开心,捏了捏她的耳朵,说:“动一动。”
简清听话地抖了抖耳朵。
*
冬日的乡下,山雪覆盖,万籁俱寂,高山、原野交替出现。
稻田已是一片荒芜,田里结了一层薄冰,田边不远处错落分布着几户人家,没有高楼林立,只有黑瓦白墙,依稀可见袅袅炊烟。
车窗上隐约倒映有简清的身影。
很淡。
那道身影坐姿端正,脊背挺直,好像比窗外的雪松还要直。
汽车驶过长隧道,光线昏暗,车窗倒映出来的身影更清晰。
鹿饮溪看着她的身影,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阮溪的坟墓在山顶之上。
简清把鹿饮溪带到墓前祭拜。
她们两人一块擦拭墓碑上的灰尘,清理坟墓周围的碎雪。
“你妹妹喜欢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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