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巨大的瀑布前，瀑布强劲的水花不断喷洒在他脸上，周围的旅客不断笑闹，只有他静静地站着，任由水花喷溅他慢慢走到更高处，低头往下望，见到下方河面上有一艘船正慢慢接近了瀑布中心，那也是一个旅游团，几乎全是外国人，但有一张面孔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张特别显眼的东方面孔。

只是距离太远，他看得不是很清楚不久，船上的导演拿起麦克风大声喊道:‘各位向岸上的朋友挥手打声招呼吧！

于是船上的游客纷纷朝岸上挥手岸上的游客们也热情回覆阿汉没有跟着挥手，但是，他看到了那个人的面容那人也在望着他距离真的太远了，阿汉甚至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看到了他船渐渐驶远阿汉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如果真的是他，那，这是不是上帝的安排？

阿汉匆匆回到昨夜那间小酒馆，天还没黑，小酒馆还没有开始营业，他等在门口，不时东张西望。

如果真的遇到了，聊一聊彼此的近况也好。

虽然他害怕过，但都已经这个年纪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profiter　du　moment！！

他还有几个三十年能这样等待？

傍晚，夜色渐浓，小酒馆的招牌亮起，阿汉是第一位客人。他坐在昨晚的位置上，等待客人一个接着一个进来，小酒馆里放起慵懒音乐，有好些客人开始随着音乐起舞但直到曲终人散，他始终没有等到那个人影。

直到小酒馆要休息了，阿汉才起身离开。

也许只是他看错了。他这么安慰自己毕竟，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呢？

只是，不免仍有些遗憾。

阿汉走出小酒馆独自在清冷的街道上缓缓走着，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他本来没怎么在意，直到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猛地回头，站在他身后的人正开心咧嘴笑着。

那该死的笑容一点都没变，等阿汉回过神来后，不由自主也笑了出来。

“真的是你！”阿汉说。

“真的是你！”说太久没有相见，即使见面惊喜万分，却有些生疏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阿汉起先想握手，birdy则是想拥抱两个人同时动作又同时撤回，然后不好意思地都笑了“怎么酒馆都关了才来？”阿汉问。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birdy反问“只是碰碰运气，其实昨天晚上，我有看到你”“那怎么不叫我？”“有点不太相信真的会在这里遇到你，以为是自己眼花了。”阿汉苦笑“早知道我就过来等你了”birdy说:“我今天找了你一整天！”“是吗？”阿汉有些讶异。

“我不是在尼加拉瀑布看到你了吗？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尼加拉瀑布不在尼加拉瓜！”birdy说“你是跑来这里疯狂做爱的吗？”阿汉笑问过去曾经那么伤心的往事如今都能笑着谈起了“没对象怎么疯狂？”birdy耸耸肩，没对象？

难道从那时候起，birdy就一直没有对象吗？

阿汉想起了班班“你也是来看欧神父的？”阿汉问。

birdy点点头，“我只要有空就会来看他我很感谢他，那时候我常常去找他阿汉讶异说:“我都不知道！”“我要他不要告你的，他真的有替我保守秘密birdy笑了笑，说:“因为我当时聊的都是你！”阿汉回想着自己与欧神父的所有谈话，尤其是在小乐器室，欧神父几度接近失控的那一次，当时欧神父也是想到了自己的遭遇吧？明明自己也有深爱的人，却惩罚自己远离爱、远离故乡，独自承受这些煎熬与痛苦。

但阿汉相信，欧神父最后这几年，该是和他的上帝达到了和解而得到了幸福吧？

虽然三十年未见，但高中时代毕竟感情曾经那么好，最初的尴尬过后，两人自然而然地聊了起来，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可以讲了。

他们聊起班班，birdy坦言，自己对不起她，所以离婚后，他一直单身，也没有另外再去找对象。

阿汉也说自己该道歉，当年的热气球告白，是他一气之下跑去向学校告密说班班与birdy偷偷在谈悬爱，才会害得两人都被记上大过birdy却说他早就猜到了。

“不过我想这也是我自找的，毕竟那时候我故意做了很多让你伤心的事，我以为这样你就会放弃，birdy深吸一口气，说:“对不起，”阿汉却摇摇头，说:“哪有这么容易放弃？”birdy叹了口好大的气，说:“那时候我很爱你，你知道吗？”阿汉脚步停顿。

是的，他曾经这么想过，但后来发生的种种让他不敢确定birdy说:“可是，其实我很害怕，越多一天和你在一起，我就知道结局会更惨。我曾经请班班帮忙，看她能不能介绍她们班同学跟你交往，把你矫正回来。”阿汉苦笑:“你是把我当成脊椎侧弯？还是牙齿长歪，居然需要矫正？”阿汉本来想告诉birdy你知道班班甚至想要倒追我吗？

但他还没说出口，birdy居然自己先爆料:“我知道班班想勾引你她后来有对我说”没等阿汉反应，birdy自己先噗嗤笑了出来，说:“其实当时我听了简直快笑死，居然一点都不生气而且我也很感动”他深情望着阿汉，“不管我对你有多坏，你还是一直想保护我，不让我受伤”阿汉故意摆出一脸不以为然，说:“我是嫌她丑，你少自恋了！”birdy朗声笑了出来，似乎一点都不介意。

都到了这个年纪了，其实很多事也不需要再隐瞒能够坦然说出来的感觉，真好。

birdy拿出一根烟，点燃依旧是他高中时抽的那种烟。

birdybirdy递给阿汉一支烟，他接过，嘴里叼着烟凑过来用自己的烟替他点燃“你后来有对象吗？”birdy问“当然有，不过，那都你的雄伟！”阿汉开玩笑地说“关于这一点我可是很自豪的！”birdy难掩得意两人继续走着，birdy说起自己当了电影导演，虽然都是些独立制作的小成本电影，没办法赚大钱但也饿不死，也得过几个不大不小的奖项。

阿汉只是微笑听着，当然，他并没有说其实他早就知道birdy当丁电影导演。

偶尔，在那些媒体上看到birdy的消息，阿汉不无感慨。

他自己大学毕业后，就进了家会计师事务所实习，整天都在数字堆里，一直到现在，再也没办法做梦了。

而birdy还是这么自由自在，追逐自己年少时的梦想。

阿汉有些羡慕地对birdy说:“你真的当了导演，拍电影了。”“我还在等你替我写电影主题曲呢！”birdy说阿汉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我记得你唱给我听的那首歌，很好听，”birdy脸上的笑容变得温柔。“这么多年了，我常常想起你的歌声阿汉看着他，那些年轻时的梦想，到头来，也不过就那么一首歌而已，但这个人却一直记得。

阿汉提起自己最近终于参加了管乐团的同学会依然受不了大巴他们，个个都长出中年啤酒肚，依旧满脑子精虫，成天只想着女人同学会也不过是个幌子，下半场他们几个就约了美眉去夜店狂欢，还问阿汉要不要也去乐一下？大言不惭地说这可是暂时逃避家庭责任的好机会。

提到大巴他们birdy问:“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被他们打得很惨？”“当然记得，最后你还真把自己当成鸟，从二楼跳到一楼！”阿汉说。

“对，就是那一次！其实是为了你！”阿汉的好奇心再度被撩起，问:“为什么？”“那天，大巴那几个人把我拦下，硬要把我拖去厕所，说要看看为什么我可以诱惑你，把你变成同性恋，问我怎么跟你亲，我在上面还是下面？总之他们说得很难听！如回想起那几个人充满歧的惠劣行径与霸凌，birdy还是愤愤不平，“我看到他们这副样子，就更不想让他们知道你其实喜欢男生，所以我一直否认，还说其实我比较想上大巴！然后就被追着打了！”birdy笑了笑，说:“后来我故意疏远你，是希望你不要像那个学弟，被全校瞧不起和霸凌，而且之后你去了台北念书，我更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也不敢再你…”birdy猛吸了一口烟，即使那么多年过去了，想起当初自己的放手，依旧不舍丶遗憾与淡淡的心痛。

如果那个时候，他多一点勇气，去台北找阿汉呢？

是不是一切就会不一样了？

他也不会自欺欺人地过了这么久，还耽误了班班他们继续走着继续聊着，聊到这个世界变得有哪些不一样了譬如，同志现在甚至可以结婚了，但这样的世界，真的有比较好吗？birdy没有回答而是对阿汉唱起歌:“在这个世界，有一点希望有一点失望，我时常这么想阿汉望着他久久无法言语birdy始终相信，这个世界是有希望的，即使，它曾带给他们那么多的失望。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刻意走得很慢很慢，直到远方的天空渐渐破晓“你住哪？”阿汉问grand　hotel你呢？birdy说阿汉回过头，指着一间已经看不见招牌的旅馆，说:“我住那一间”“怎么过了也不说？”birdy阿汉只是微笑，没有说话。

“那你先回去休息吧！”birdy和他道别。

阿汉犹豫了一下，问:“要不要上来喝一杯？”birdy摇摇头说改天吧阿汉说好。

阿汉转身离去，听见birdy在他背后轻声说:“晚安，”阿汉愣住，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女孩对他说过的话。

他甚至已经忘了那个女孩的名字。

转过头，他也对birdy说:“晚安”“晚安！”这一次，birdy说得更大声了些。

“晚安！”这一次，阿汉终于能看着他的双眼这么说晚安。

阿汉胸口一阵阵发烫，险些无法自己。

曾经以为已经消失的丶年轻时的悸动原来依旧存在。

原来他的心，还是在用力跳动着。

birdy一直都记得birdy走上前动作有些笨拙地起他的手，说:“我再陪你走一段”阿汉没有回答，心里却偷笑。

看来birdy没有说谎，这么多年来，他还真的没有对象，连牵手都这么不熟练。

往事一幕幕滑过眼前，仿佛不过昨日。阿汉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湿热。他曾经觉得这个世界很残酷，对这个世界很失望，但是现在他却想感谢这个世界，让他再次遇见birdy他想起高中时，两人在校舍屋顶上不经意间许下的那个承诺以后你想不想出国念书？

当然想出国啊，但可以不要去念书吗？

好啊。

阿汉转身，默默往回走，birdy跟上两人结伴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清晨的异国街道上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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