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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92

阿青的声音里有一丝哽咽。

“但是阿星,谁也没办法回到过去阻止悲剧,你知道吗?再后悔也没办法回头了,从她闭上眼睛那一刻开始,我们能做的,就只有不让悲剧重演而已。”

所以,我最最喜欢的阿青啊,她才会把所有的难过和悲痛都一口咽下。

她要她的孩子们,孙儿们,都沐浴在爱里长大,她要她的丈夫走出过去,要一个圆满的家。

她紧紧地抱住我,紧紧地抱住我,像孩提时把我抱在膝盖上,一次次地教我说话,教我喊“阿妈”、喊“外公”、喊“阿青”那样。

她说:“所以阿星,谢谢你出生,来到这个世界上。”

我的眼泪淹在她的颈边,泣不成声。

那之后,我其实常想,或许人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

惦念着记恨着,把某件事放在心上十几年,其实说到底,小的时候想要一个“真相”,等到成为大人了,要的却不过只是一句理解。

在阿青的默许下,那一盒剪报成为了我的“所有物”。

我花了一整晚的时间,把那里头零星的信件一个一个字看完,翻来覆去,好似也就此看完了我父母短暂却也盛大的一生,那种复杂的感觉无从形容。

却好像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找到了生命的来处与归途,再也不用只是羡慕着旁人家父母双全的孩子,而默默失落于,我从未参与过我父母亲一星半点的生活。

再后来,阿青也告诉我,虽然我父亲的陵墓并不对外开放,但我母亲就葬在上海。

在外公和阿青的陪伴下,我去她墓前拜祭过几次,在她“与本人不符”,相当素净的白玉碑旁,说了很久很久的话。

我也去过一趟香港,远远看过一眼我素未谋面的爷爷奶奶,奶奶很慈祥,看我的第一眼,似乎就认出了我,但是或许是出于保护,因为他们身份的敏感,她只是往我手里塞了满满当当一个首饰盒,便搀着爷爷离去。

外公很好奇,闹着要把首饰盒里头的金手镯给我戴上,阿青拍开他的手,他便独自生着闷气,不一会儿又凑过来,孩子气地咕哝着:“我也给你准备了很多,阿嫣,爸爸给你准备了山一样的嫁妆。”

顿了顿,又扭过头去看车窗外,笑着:“阿星还是小朋友呢,不急着嫁人,等她长大了,我也要给她准备很多很多嫁妆,不管她嫁到哪,都有底气说话,谁也不能欺负她。”

阿青掰过来他的脸,“那你仔细看看,这是怀瑜还是阿星?”

外公看了我好半天。

末了,却眨眨眼,笑了,皱纹挤在一处,眼神倒亮堂堂的。

他说:“……当然是阿星啊,阿青,你真笨。”

原来阿尔茨海默症的患者,并非永远的痴儿。

他们总能在片刻的清明里,抓住一瞬而逝的流星。

*

我大三那年,阿青生了一场大病。

这几年来,虽说请了两个护工,但他们也不过做做搭把手的工作,阿青一直亲力亲为照顾着外公,尽量不假手于人,倒是让她自己也落下一身腿酸腰痛的老毛病。

眼见着她那时候整天腰疼得几乎爬不起身,外公又已经不太方便出远门,我正好放假,便答应在家里守着外公,劝服她放心让大舅带着她回北京,去协和把病因查一查。

折腾了许久,好不容易查出来,却原来是多年的腰椎间盘突出进一步恶化。医生安排阿青做完体检,考虑到她的健康状况基本良好,身体素质也还尚佳,便建议她做手术。

做手术可不是件小事。

阿青给我打电话,咕咕哝哝说着手术方案,据说足足得给她腰上打进去七根钢钉,估计要有小三个月下不了床走路,不仅如此,做完这趟手术,她怕是也再不能干什么重活,家里的大小事务,她以后也就顶多能动动嘴皮子,给花园浇浇水,其他的都得交给护工来做。

“可我还没到那地步不是?也就偶尔腰疼一下,疼完了贴个膏布也就好了。”

坚强如阿青,也有害怕进病房的时候,小声向我诉苦:“只是你大舅非说放心不下,医生又说得格外唬人,说是如果不做手术,以后可能要瘫痪……我担心啊,等我在这做完手术,就是按最少最少的算,养也得养一个月吧,你外公在家怎么办?”

我默然。

想了想,复又扭头看窗外,外公还在门栏边坐着——自从阿青一个人去了上海,每到黄昏时候,他都非得要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说是要等阿青回来,拦也拦不住。

大家都以为他安分,也就只是坐那等等,却不想前几天竟然也有次没看住,还差点让他杵着龙头拐走到村头去——

我那时还以为他走丢了,头一次气得失态,怒冲冲把两个护工骂了一顿。

又赶忙沿着屋外大道一路问一路找,等到终于找到他,人已是坐在村口边那路旁大树墩上歇气,怕是晚来一步,他就得坐上小巴,真找到镇子上去了。

“外公!”

隔着老远,我急忙叫住他。

老人家一扭头,一看见我来,倒也忘了他自己才是把局面搅得一团糟的罪魁祸首,像是一下见了救星似的,直冲我招手。

我也实在不好冲他生气,无奈笑笑,便低头想先搀着他先回家。

可连连扶了几次,却怎么也拽不动人。

“不走、不走。”

“……?”

外公不愿意挪地。

脸上刚刚才挂上的笑容,霎时便不见,竟还反倒有些委屈地,打量一圈周遭,又小声同我说,“我得去接你外婆,不走。”

“她平时买菜,这个点都回来了……她找不着回家的路,我得去找她啊。”

我蹲在他身边,一遍又一遍耐心劝他,“不是呀,阿青怎么会被人拐跑,她只是去找大舅啦。我的大舅——就是小谢呀,外公,小谢你知道吧。”

“阿青去找小谢了?”外公却越发慌了,“她是不是又带着小谢走了,不回来了?”

他说:“那时候阿青带着小谢去了北京,我找了好久好久,不对,我都不敢找她……”他的眼圈红红的,“我怕我一找她,天上的神神怪怪听到她以前发的毒誓,我不敢找她,但也不能没她。阿星啊,怎么办啊,你帮外公把外婆带回来好不好?”

那天,我花了很久很久,才说服外公,阿青真的只是出一趟远门,很快就会回来。

也是自那以后,他越发固执地,非要等在门口,两个护工只能寸步不离地陪着他,生怕他又给一时兴起跑走。

所以,阿青问我,【你外公在家怎么办】,我实在不好怎么回答她。

难道要说:阿青啊,你知道吗,外公真的一点也不乖。他每天都想接你回来;他每天都拖着蹒跚的步子,想往村口跑,想第一个就见到你;他明明记性不好了,还能记住你的电话,天天在我面前来来回回背着那几个数字,要我打电话给你,让你在外面不要生病——

我没说话,阿青却猜到我的下文。

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像是叹息:“……我知道,你拿你外公也没办法。他越活越像个小孩子,谁都治不住他。我不在,他整天担惊受怕,你吃累了,阿星。”

但到最后,她到底也是拗不过难得倔强的大舅,给外公打了电话说完经过,便点头答应了做手术。

为防不测,北京那边,还又多派了四个护工过来,表弟表妹也特意回来守着外公,我们一共□□个人,围着这么个老小孩转悠,生怕他出了一点意外。

但百密一疏,阿青做完手术之后的第一个礼拜,外公像是有感应似的,也天天哼着腰疼,整晚整晚的睡不着,流眼泪。

我为了安抚他的情绪,便带着老小孩去了村口唯一的一个大超市,也是阿青平时常来买菜的地方,安慰他说,阿青就在这附近转悠,再等等就回家了。

原本是想要让外公定定心。可没想到,我,连带着表弟表妹、还有两个护工陪着——就是这么谨慎,结果碰上赶集人多,竟然也一个不小心就不见了外公的踪影。

我吓得天都塌了,一边安排人去找,一边着急忙慌跑到服务台,不一会儿,超市的广播便反复播报起来:“请纪司予先生到服务台前,请看到纪司予先生的顾客,送他到服务台前,老人穿一身浅灰色棉服,戴黑色毛线帽,九十岁,脖子上挂了家庭住址和个人信息,请看到纪司予先生的顾客……”

好在后来,超市的工作人员终于是忙前忙后找到了他,我悬在心口那大石头才终于落地。

但不知为何,那青年人过来通知我们的时候,还是满脸为难。

说是老人家在卖米的地方等着,怎么也不愿意挪窝,谁也叫不动。

我也疑惑,满头大汗地顺着指引跑过去,远远一望,只见外公佝偻着背,排在一大列等着称重的队伍里,不受控制打着颤的右手,死死攥住一袋子白米。

表弟表妹先一步过去,已经在那劝了他很久,可他怎么也不乐意让人帮忙排队,非是要自己买自己结账。

直到我跑到他身边,好声好气说了半天,又时不时搬出阿青来劝慰着。

他这才稍稍松开那袋白米,想了又想,小心翼翼地,很是舍不得的把那袋米塞进我手里。

老人嘴里喃喃着说:“……阿青爱喝粥,多买一点,等她回来,熬粥喝。”

排队的队伍快到头了。

他被表弟表妹搀扶着坐到一旁,还眼巴巴地盯着我,“去结账呀……结账,”他盯着那袋白米,浑浊的眼睛里,眼泪一颗颗往下掉,“我要给阿青熬粥喝,阿青怎么还不回来?”

阿青或许也知道外公有多思念她。

所以,不久后,手术才刚过了一个月,哪怕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下床、在上海静养,她还是力排众议,就是只能坐在轮椅上,也都拼命回了家。

外公在门口等了一个多月,望眼欲穿地盼了一个多月,终于这一次,从车上下来的是他的阿青了。

他杵着龙头拐杖走过去,颤颤巍巍走过去,也不要人扶。

走到阿青身边,他停住脚步,微微躬下身去,伸手摸摸阿青的脸。

“阿青。”

他说。

没哭,只咧嘴笑着,一个劲地从额角摸到下巴,又撇着阿青颊边那二两肉不放,孩子似的。

阿青笑着打开他的手,反问:“你在家有没有乖乖听阿星的话?有没有让她难做啊?”

“没有哦。”

“有没有乖乖吃饭,每天和大黄一起在院子里散步?”

外公点头,“有、有,你交代过我的。”

他每一句话都乖乖听着,每一句话都有回答。

末了,却又咕哝一句,忽而红了眼眶。

他说阿青,你瘦了。

“……我给你熬粥喝,阿青,他们对你不好,我对你好。”

他们是谁?

或许是大舅,舅妈,还有所有的医生,护士,所有的见过的、或疏远的亲人。

那年外公九十岁。

这个世界在外公眼里,终于还是只剩下了“他们”,和“阿青”。

天灰沉沉的暗下去,阿青看向外公时,两眼都通红。

*

毕竟年事已高,那一场手术,对于阿青来说,确实是一个大坎。

足足经过了大半年的休养,她才终于可以恢复如常地走路,自那以后,简单的体力劳作虽没有什么大问题,但还是落下了病根子。

譬如,在照顾外公这件事上,她也真的逐渐有心无力,每每拖着扶着外公起床,对她来说都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来这么一遭,她得痛到大半夜,后来更是腰上一块一块的起浮肿。

但她又不放心把最贴身的事交给护工,总还是要坚持亲力亲为,长此以往,等我隔了一个假期再回来,见到阿青,只眼见着她人是瘦了一大圈,精气神也大不如前。

像是整整老了十来岁似的。

后来我也常想,如若这一切,连我都能发现——虽然外公那时已经是半个痴儿,可对于他最最疼爱的阿青,他或许也是注意到了这一切的。

那么,关于外公的猝然长逝,好像也一切都有了解释。

记忆里,那似乎是大四毕业的最后一个假期,我一如往年回到外公外婆身边。

那段时间,外公有几天精神格外的好,明明平时已然吃不下多少饭食,唯独那段日子,一天能喝下去两大碗鸡丝粥,我们几个小辈私下里说悄悄话,都觉得外公铁定能撑过百岁,还讨论着要送什么礼物才好,你一句我一句,说得不亦乐乎。

阿青听得多了,却从来没有接过这话茬,只是日渐一日,待我们越发的沉默下去。

倒是越来越喜欢一手遛着大黄狗,一手牵着外公,在院子里来来回回的散步,和外公说些年轻时候、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事。

有天阿青一时兴起,正好又趁着外公心情好,没闹小孩子气脾气,她还从后院仓库里翻出来一整套“理发”装备,说是要给外公理一个干净利落的小寸头。

“夏天嘛,头发不要这么长,”阿青半眯着眼睛,弯下腰去,耐心地给外公系着理发布,“你们不知道,你外公年轻的时候可臭美,哪里肯剪寸头,现在倒是听话了……免得头发老是长长了,给他洗头的时候呀,还总闹腾。”

外公傻呵呵地笑,任她摆弄。

等头发掉得多了,掉了一地,还非要招呼着我们给拢到一起,收到他口袋里,宝贝得不行。

“我、我也玩!”

剪完了头发,阿青还没来得及帮他把理发布解开,这老小孩儿又孩子气地招手,要把那剃头的机器捞到手里来玩,拽着阿青的衣角不放,“我也玩这个,阿青,我帮你、剪头发。”

“你帮我剪头发?吹哪门子的风呀。”

“阿青,你坐——”

“……!”

我们一群孙儿本都在旁边看热闹,听外公这么一说,倒是都颇有默契地,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毕竟谁都知道,外公神志不清的时候已经越来越多,甚至早都分不清我们这些人这个那个的人名。手上分不清轻重,时常又爱闹脾气,情绪上来劝不住,总爱鬼喊鬼闹……谁敢随便把自己头发交给他?指不定要变个地中海,说都没处说理去。

我赶忙起身,想过去说两句,帮忙引开话题,也帮阿青解围。

却不料一句“外公……”刚说了一半,阿青倒是答应得爽快,把机器塞到外公手里,当即便在那理发的小凳子上坐下。

我和表弟表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下一秒,他俩一左一右,搀住虽站不太稳、却已跃跃欲试要大展拳脚的外公,我则跑到卧室去,换了把不大锋利的剪刀,好说歹说,终于把外公手里的那隆隆响机器,换作这钝了刀锋的剪刀。

可即便如此,外公“掌刀”,手指依旧抖得不停。

他极尽努力地控制着手上的力道,微微躬身凑近。

我们生怕他下刀太狠,一个劲在旁边盯着,只等关键时候救走阿青宝贵的头发——

可结果,他只是捋了一把发尾,轻轻剪下了很短很短的一截。

便把那银白头发攥在手心里,开心地笑起来。

“这就剪完了?”阿青叹气,仰头看他,“司予,你又闹孩子脾气了。”

可外公这次没跟阿青争,也不要我们扶着,点了点头,转过身子就往花园里走。

直至走到那棵大樟树底下,复才抖抖嗖嗖蹲下身去,伸手刨了个很浅很浅的坑。

他把阿青那一撮短短头发,和他装在兜里的、自己的头发埋在里头,双手合十,像是默默发愿。

阿青定定看向他的背影,没说话。

倒是最小的表弟兴冲冲后脚跑过去,蹲在他身边问着:“外公,你这是干什么啊?”

外公神秘兮兮的竖起手指,抵在唇边。

想了想,却又突然扭过头来,看向坐在凳上的阿青——

落日斜阳,晨光将去。

而老人笑得眼眉都弯弯,一双天成双凤眼,竟也有这样平白温良模样。

他说:“是我和外婆的秘密,等你们长大了,让阿青告诉你们。”

阿青缓了几秒,也跟着笑了。

嘴里倒还是如旧的说辞,念叨着:“……老没正经。”

老没正经啊老没正经。

一边念叨着,一边让我们赶紧把外公扶起来,怕他蹲久了,背上的老毛病又犯。

直至把外公这傻乐的模样哄好,阿青这才借口说要去重新放好理发的物什,起身拎着东西离开。

我想起那机器刀片危险,有些放心不下,叮嘱表弟表妹们看好外公,便也马上跟过去。

还没叫住人,却见极少极少在人前泄露半分脆弱的阿青,在后院的花圃前颤抖着蹲下身。

她不停不停地流着眼泪。

压抑的哭泣声第一次逼弯了她的坚强,从来不在我们面前哭,从来平静接受外公的病痛,从来不变态度地照顾着外公的阿青,第一次这样泣不成声。

“司予啊,司予啊……”

她只是来来回回念叨着外公的名字。

我轻手轻脚走过去,抱住她,明明想要安慰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阿青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我还能再说些什么多余的话呢?

后来我才明白,阿青的眼泪,或许本就是某种秘而不宣的预兆,是外公最后的,清醒的,留给妻子的温柔。

就在阿青给外公理完头发的第三天,在我们乐呵呵准备外公生日礼物的当口。

自打得病后,便一向睡意不安稳,总要阿青哄着才能安睡的外公,最终在睡梦中,平静地离开了人间。

阿青贴着他冷冰冰的面颊,抱住他,像抱住一个婴儿一样的小心翼翼。

“司予啊,”她说,“你别担心,剩下的事我都会安排好的。”

“……司予啊,你不会觉得痛了,都过去了,再也不痛了。”

“因为想陪着我,老让你这么努力活着,真的对不起啊……现在没事了,安心地走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的走吧。”

阿青给外公梳了头发,换了新装。

在所有人的哭声里,她亲吻他的额头。

一切都像他还在,他还年轻时那样。

是她送给他一生的温暖,也是她最终亲手将他送走。

我想我或许明白——对于外公而言,这已是此生上天最大的馈赠。

那之后不久,在外公办得极为简朴、与他一生的盛名毫不相符的葬礼上,也是阿青,以昔日纪家老本家尚未远去的“威名”,震住了所有有意无意前来试探的媒体,全部拒之门外。

邀请到场的,左右不过我们这些最近的亲朋,间或几位难得真正交心的老友。

阿青是最后一个上台致辞的。

她笑着向每一位到场的人:大舅、舅妈、云流爷爷、桑桑奶奶、香港的老钟先生、还有几位我并不熟悉的长辈……一个个鞠躬,手中却没有纸页,不过孤零零一个人上去,孤零零走近话筒。

也是,悼念词啊,本该大谈一番亡者生前的功过事迹,回忆往昔,祝福来生。

可是我家的老太太,她从来不稀罕那些所谓的辉煌事业,凯歌高进——

她只是温柔地念: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征夫怀往路,起视夜何其。

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行役在战场,相见未有期。

握手一长叹,泪为生别滋。

努力爱春华,莫忘欢乐时……”

她说。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

外公离开以后,阿青好像什么都没变,但是好像也变得孤僻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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