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陈修轻叹了口气,道:“娶妻也罢,舍不得妹妹也罢,我就是不放心将她交给别的人家,她若是能一辈子留在燕侯身边,我自然是十分放心的,可非亲非故的,又哪里能留着一辈子?”
“不若让燕侯纳了。”
“你这话若是让长公主听见,这右部司马的位置怕是要换人来坐了。”
“咳咳……无心之失,无心之失。”
两人挨在一块,一起伤脑筋。
陈修忽地道:“你妹妹年岁多少?”
“十六岁半。”
“那不如我去探探我那位伯父的口风?”
贾琰眉头一皱,道:“陆成侯有两子,你要去探哪一个?”
“自然是我七弟。”陈修瞥了他一眼,道:“行四的那个是好姑娘可以嫁的吗?”
长安陈氏立了之后,长幼自然要重新排。陆成侯当年丢了的那个儿子为长,陈修行二,陈度行四,陈化行七,行三、行五、行六并之后都是三房的子弟。
陈度当年做的荒唐事,不知怎么地全被抖搂了出去,连带着他到底是怎么丢了世子之位的也被世人所得知。也因此家里但凡看重女儿一点的都不愿意将女儿嫁给她,眼看着陈化都到了要定亲的年纪,陈度却连八字都没一撇。
“你七弟……”贾琰仔细想了一想,又摇了摇头,道:“不行,你七弟势必是要承爵的,将来要担起陆成侯府的门楣,陆成侯府里如今没有管内务的人,我妹妹如果嫁过去就要掌家,又没有婆母提点,太累了。平常人家倒也罢了,但国舅府却是不能这样随随便便的,陈度又是个拖累……不成。”
陈修提出来的时候还觉得陈化是个极好的人选,听着贾琰的一番话,也不由自主地同意了贾琰的看法。
陆成侯府的门楣有些高了,相对于如今的贾家来说,如果贾琰现在就是宁国公的话,那他的妹妹嫁给陈化的确是门当户对的。
“我七弟不成的话,我七弟那几个同窗?那几个都是好的,除了有一个前阵子刚结了亲,剩下两个都应当是还没定亲的。”
贾琰顿时来了兴趣。
“一个姓顾,唤做顾令仪的,他们叫顾九,应当是在家行九,家里倒是不太确切。另一个就是蓟侯的第三子,唤做燕宁康的,这个却是绝对没有结亲的。”陈修道。
贾琰是知道陈修自小在燕家长大的,有官身之前又给燕赵歌做事,燕家子弟到底如何他是看在眼里的,真的能介绍给他,想来是靠得住的。
“燕三公子……怕是。”
燕家燕国后裔的身份到底是有些敏感,尤其是蓟侯又领过兵,如今为兵部尚书,兵权不在但权势仍然不小,唯一占优势的是燕宁康是庶出,还不是长子,将来势必要分出府去的,沾不到燕家的光,将来燕家若是出了事应该也牵连不到燕赵歌。
这么看的话两厢持平了,可偏偏,燕家又有个身为长公主驸马的嫡长子。
这么有权有势的外戚,万一将来出了问题……
“我得回去问问我父亲。不过那顾九公子又怎么说?”
陈修想了想,稍稍皱起眉头,道:“我到如今仍然不知道他家里是做什么的,父亲似乎是个文官,但朝中姓顾的官吏皆是些不入流的小吏,养不出这样的人来。又有风声说是镇南将军府的子弟,但看那瘦弱的模样,也不像是个将门出身的,神秘得很。”
贾琰跟着摇了摇头,道:“这样的人家我们招惹不起的,罢了。燕三公子是个有才华的,待我回去问问我父亲,也劳烦你帮我给燕侯递个话,问上一问蓟侯意见,若是愿意,我便请我母亲给蓟侯府递帖子。”
陈修应了下来。
贾琰回府之后和父亲贾敛说了这件事,贾敛沉思了半晌之后,道:“你想左了,陈七公子却是个极好的人选。”
贾琰闻言轻轻皱起眉头。
“你只想到陆成侯府没有主母,又是国舅府,总是会被人盯着,瑗瑗嫁到陆成侯府去压力颇大,怕她承受不住。却没想过,就因为这是国舅府,瑗瑗才能撑得住。如今皇帝年幼,这十几年来都要依仗着外戚,尤其是自己的母族,倘若是琅琊陈氏那样的家族用起来还会心存担忧,但长安陈氏人丁单薄,便是十分器重,捧到天上去,又能出什么岔子?又能掀起多少风浪来?”
贾琰问道:“可太后为了皇帝,连陆成侯仅剩的亲生儿子都能夺了板上钉钉的世子之位,难道不会再为了皇帝废了陈家吗?”
“陆成侯的儿子,那世子之位再板上钉钉,也不是世子。被她废掉的不过是个普通的陈氏子弟罢了,是血亲重要还是香火重要,还是家族的兴衰重要?你只看到太后连自己的娘家都敢下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对陈度放纵不管,等他以后闹了更大的事情甚至于承爵了,又是番什么景象?”贾敛反问道:“她若是不闻不问,一贯纵容,那才真的是害死了满门陈氏,也害死了她自己。
“你选的这个燕宁康,却是不如陈七公子。”
贾琰愣住了,问道:“陈修不可能会在这种事上欺骗于我的。”
“不是他欺骗于你。”贾敛道:“是燕三公子,怕是有些别的爱好。他和那个顾九公子,走得太近了些。”
贾琰年幼的时候三教九流就都见过了,闻言立刻意识到了父亲在说些什么,顿时脸都绿了。
“那、那父亲我去……”
“罢了。问都问了,是我们先问的,得等燕家递信过来,才好再拒绝。”
贾琰咬着牙应了声,心里期盼那燕宁康千万要拒绝下来。
燕宁康自然是要拒绝的。
他在家里左思右想了半个月,决定应下来顾令仪的话。
那一日他迟迟不敢应,但看着顾令仪落泪的模样,又忍不下心来拒绝。他左右为难了半天,才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先用家里人当个借口,稳住顾令仪,再让他好好地想想。
他不是想拖着顾令仪,也不是觉得顾令仪不好,他是愿意娶顾令仪的。他和顾令仪相处几年,和一般人家的表兄妹都没什么两样了,无论性子还是喜好都是十分契合的。只是,顾令仪比他聪慧那么多,长得又那样地好看,为什么会选中他?
他愿意娶顾令仪,可他不能稀里糊涂地娶了顾令仪,他得想明白。
顾令仪是没抱什么希望的,同窗友人成了自己的未婚妻这样的故事连话本里都不敢写。她见状也只是点了点头,便回家去等燕宁康那个她并不期待的答案。
燕宁康想了几日还是想不明白,他想不明白自己,也想不明白顾令仪。
可他想不明白总有人想得明白,他的长兄燕赵歌和长公主情投意合,公事或是私事都处理得极为妥当,想来对于这种事情也是手到擒来的。
燕宁康忐忑不安地登了长公主府的门,恰好他自幼就熟识的那个季钧——如今应当叫陈修了,也在这一处。
“陈二哥。”他叫了一声。
陈修正和燕赵歌说着什么,见燕宁康到了,神情露出几分意外来。
燕赵歌笑着道:“正巧咏昌有事来寻我,你来找我说的事也是和咏昌有关系的,与其单单和我说,不如问问咏昌的意见,这样才是最妥当的。这事情得问他的意见才行,问我还是问我父亲,都是不作数的。”
燕宁康的目光落在了陈修脸上。。
陈修轻轻咳了几声,道:“咏昌,你也知道我现在在奉车都尉属下做事,我有个姓贾的同僚,唤做贾琰的,是宁国公府的嫡系子孙,但是是很有出息的,不是那种混吃等死之辈,将来大约有承爵的希望。他如今任右部司马,之前被驸马从建武坊提拔起来,在锦衣卫里也待过几年。他有个妹妹,年纪和你差不多大,该出阁了……”
燕宁康瞪大了眼睛。
“我想着你也到了该定亲的年纪,便来问问这一件事。”
燕宁康不知怎么地,脚下忽地一软,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他心里一直惦记着顾令仪的事,此时大脑发懵,一句不经思考的话就脱口而出了。
“大哥,我已相中顾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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