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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菊花酒

雅间内炭火旺,热酒在血液中沸腾,便觉得热了,陆连枝脱了外衫,露出纤细的身材,微微一笑,恍若神女。

元莞看她一眼,托腮望着炉火上的菊花酒,道:“你可曾婚配了?”

“那倒未曾,我性子不好,这些年拒绝了好些人,加之我喜欢女子,父母拿我没办法,就渐渐放弃了,只盼我早些成亲,届时过继个孩子,他们就欢喜了。”陆连枝笑意弥漫,殷红的脸颊上漾着羞涩,鼻尖上细密的汗水晶莹剔透。

元莞忽而心生羡慕,道:“你家爹娘也甚好。”

陆连枝点头:“是好,我自幼身体不好,我要做什么,便做什么,他们只盼我能长命百岁就成。”

屋内热得厉害,元莞开了窗户透透气,望着外间起伏的云层后,喟叹道:“那也是真好,想来你以后也会很顺遂。”

“那也未必,我阿娘说我挑剔,今后情路必然艰难。”陆连枝也起身走到窗边,凝视着元莞红扑扑的脸颊,目露涟漪,低声道:“那你又为何至今不嫁?”

“同你一样挑剔,且我身份特殊,怕一样情路艰难。”元莞道。

陆连枝修长的眼睫随风颤了颤,“那日我虽未曾见到陛下,可从魏国长公主中闻言,她是一性子冷淡之人,但作为女子,比起男子,较温柔多了,也多了些仁慈。与你又有着姑侄情意,想来你今后也不会太艰难。”

“你将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元莞讽刺道。

陆连枝不同意:“那日我闻声,该是性子好的,且她找陆家,想要开通经商之路,想来也是为你的,你说要嫁人,她会备厚礼送嫁的。”

“备厚礼送嫁?”元莞忍不住笑出了声,再见陆连枝单纯之色,她忍不住道:“她可是废我帝位之人,你怎地将她说成我阿娘似的。”

陆连枝被她反驳,脸色羞得通红,依旧坚持已见:“我不知缘由,可你非是元氏的血脉,她这般做来也没有错。只是做的大义凛然,却伤了你。想来你二人的情分不大好,退后一步说,你还能自由出入宫廷,这倒有些矛盾了。”

新废皇帝之间的关系,确实很复杂。她读史不少,像元莞这般的废帝还能活着且有自由,想来是第一位了。

陆连枝的话里前后矛盾,显然她也是不解。元莞不想多加解释,吹了一阵风后,身上都冷了,又见陆连枝一身单薄的衣裳,顺手将门关了起来。

两人复又坐回桌旁,菊花酒咕嘟咕嘟烧得翻滚,陆连枝将酒取了下来,给元莞斟了一杯,道:“你若对那些书有兴趣,大可来找我,或者去找我阿爹也可。”

元莞颔首,两人将一坛酒饮尽后,才要出门各自散去。

从头至尾,那对玉耳环都未曾送出去,孤鹜不知,只当送了,元莞有些醉,直接回福宁殿。

孤鹜将人送去后,则回垂拱殿复命,元乔问起陆连枝的相貌。

虽说是随意一问,孤鹜品出些许不寻常来,不好说两人在雅间内待了许久,模棱两可地回答:“县主言辞谈吐都很好,看来学识颇深。”

“相貌如何?”元乔重复道。

孤鹜叹气,耍滑道:“臣不大懂女子美不美,县主在臣眼里,就只是顺眼罢了。”

元乔听后,也不曾说话,阖眸吩咐孤鹜退下,又想起元莞醉了,让若竹去送醒酒汤。

今夜元莞自然没有过来,元乔一人用膳,她不在,也无人读奏疏,孤鹜问可要寻陈砚过来,元乔拒绝了。

孤鹜不好再问,俯身退出去,元乔一人在殿内坐了许久,若竹伺候她梳洗歇息。

次日太医来诊脉、换药,元乔眼前出现白色的光,刺眼的很,她又闭上了,眼角滑过泪水。

太医道:“陛下今日不必急着用眼,再用一回药。”

元乔颔首听了,换过药后,等着元莞过来。

酒醉的人翌日哪里能够来得早,元乔等不及,让孤鹜去福宁殿问问,顺便带着太医诊脉。

孤鹜去后,元莞才起,昨日的菊花酒后劲太大,起初喝了尚可,与陆连枝分开后就觉得不妥了,头晕乎乎的,睡了一夜才觉得好受。

落霞免不得唠叨几句,她只得听着,听过才见到孤鹜带着太医来诊脉。

她揉了揉脑袋,这次没有拒绝太医诊脉,很配合地听话,宿醉头疼,脾胃燥热,太医尽职地开了滋补的药方,落霞紧张地去取药了。

元莞全身无力,询问垂拱殿可有事,今日无事就不去了,她靠在宽榻上,精神不济。

“您这是饮多了,您若不舒服就不过去,臣去回禀陛下就成。”孤鹜不好勉强,领着人回去了。

听闻是酒醉惹得头疼不舒服,元乔也并未再说什么话,元莞并非嗜酒的性子,昨日饮酒只怕也是开心之故。她不好多加猜测。

元莞不过来,朝臣依旧会来禀事,多是赈灾一事的进展,还有藩王封地近况。

豫王在前给朝廷献粮,起了领头作用,其他藩王不好漠视,都根据封地情况都献了少许,但都不及豫王多。各地捐献,以少聚多,凑在一起也是不少了。

得到粮食后,也未曾耽搁,直接送去受灾的郡县以解开燃眉之急。

雪灾一事完善解决,陈砚处带来的消息不大好,昨日那名内侍在宫内游走,就连殿前司的禁军也被他煽动了,人数虽说不多,可不保证时日久后,会不会发生大的变故。

陈砚道:“臣之意是现在就将人拿下,防患于未然。”

元乔觉得不妥:“眼下将人拿了,他若一口咬定是元莞指挥,又该如何?”

“她与内侍说了许久的话,不难保证就是无辜的,陛下可要防一防,尤其眼下她接触朝政……”陈砚不好将话说全,那名内侍可疑,也是在见过元莞之后才四处游走的。

从皇位上被拉下来,有几人能够心平气和,元莞年岁不大,有报复心也是常事。

“是内侍拦住她,而非她主动寻人,可见她也是方知晓此事,你莫要惊动内侍,仔细跟着,如何做,你该懂。记住,切莫牵扯到元莞。”元乔不信他的话,元莞若真想夺回帝位,数日来不会这么安静。

简而言之,她若有心,只怕早就动手,不会等到今日。

陈砚劝不动她,只得领了吩咐去办事。

元乔想起不喜元莞的豫王,心中多了估量,询问孤鹜:“豫王最近做什么?”

“豫王先是购置粮食,待送走粮食后,便整日在府内设宴,纳了许多歌姬伶人,挥霍无度,与旧日无异。”孤鹜道。

元乔想不通哪里不对,或许眼睛看不见,思路被压制了,反应慢了些。

元莞不在,若竹便代了她,将奏疏一本本读过元乔听。若竹只会读,其他不懂,元乔习惯元莞在旁提意见,一人苦想之际,心愈发空的厉害,坐立难安。

耳畔是若竹的声音,却不知该如何批阅奏疏,若竹尽职地一遍又一遍地读,元乔都没有回应。等了许久,直到腿脚站麻了,元乔都没有再说话。

垂拱殿往福宁殿送些滋补的人参,内侍亲自送到寝殿,元莞趴在榻上看着陆连枝送的书,听闻是陛下,不觉皱眉,起身去看看。

将人参置于案上,内侍垂首,见人走近,才躬身行礼:“臣受陛下所托,送来人参。”

元莞看着熟悉的面孔,抬眼见廊下的宫人都在,便压低声音开口:“你来何事?”

内侍近前半步:“陈砚陈大人令人跟着一内侍,在查他近日与哪些人交往,做了些什么。其中殿前司有人涉及在内,臣想问问,是否令他们警醒些。”

“能被人蛊惑,可见不长脑子,你提醒了这回,下回又该谁提醒。不用管他们,随他们去。”元莞冷酷道,若没有脑子,告诫也是无用,她想了想,低声吩咐道:“去盯着陈砚,另外那命内侍确有问题,且看看他要做什么,不可打草惊蛇。”

内侍领命,担忧道:“若牵连到您,可如何是好?”

“若不是元乔试探就无事,元乔长了脑子,不会轻易被骗。”元莞并不担心,这几日来她二人几乎都在一处,她没有时间去试探这些,昨夜是自己想多了,现在想来,那名内侍要么是真心而为,要么就是故意拉她下水。

内侍应下,在殿内不好久待,将人参留下后就离开,回垂拱殿复命。

元莞想来抵触垂拱殿送去的礼,孤鹜求了数次,也只收下一对傀儡娃娃。

收下还不如不收下,将傀儡娃娃粘在台阶上,人人践踏,早就坏了,屋檐下的那只傀儡娃娃还是好的,只是颜色旧了些。

孤鹜并未出现,元莞就将礼收下了,令人颇为奇怪,元乔知晓后,随口问道:“是何人去送的?”

孤鹜道:“是内侍赵良。”

“跟着他,你该知如何做。”元乔吩咐道。

孤鹜不明白,大胆询问是何意。元乔耐心好,对于他的不解并没有恼怒,而是认真解释:“元莞惯来抵触,今日为何就收下了?”

“您的意思不是您的礼好,而是送礼的人有问题?”孤鹜猜测道。

“我只是猜测,你且去查查就知晓了。”元乔不再解释。

孤鹜令人迅速去办,垂拱殿的内侍在废帝之际都换过一通,留下的旧人不多,赵良算是一人,眼下出了差错,他自己也感到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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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后,元莞还是过来了,悄无声息。

元乔坐在案后,手中捧着手炉,若竹的声音不大,元乔恰好可以听见。

殿内仅二人,元莞进殿后,并未走过去,而是择榻而坐,悠哉地听着两人对话,若竹只读不说其他的话,而元乔也不会询问她的意思。

听了半个时辰后,若竹停了下来,捧着茶喝了一口,在此间隙见到元莞,如同看见救星一般,忙喜道:“陛下,元姑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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