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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生死

她在律法申诉司工作将近三年,曾在a市最好的大学专攻法律专业,妈妈李莉从事法律工作几十年言传身教,她对法律上的事务和知识的掌握确实能够称得上是基本可以稳妥而全面地掌握。

但正是因为这样,沈震千这短短几段话,却听得她更是胆战心惊。

若是常人,犯下了罗家父子案例中的哪怕任何一例,必然面对的会是终身监禁,更不谈罗豪季强逼一名年轻女官员服食兴奋剂致死,被判处的将会是死刑。

可是,罗家,在a市代表的是什么?

“滋涵。”站在沈震千身旁的助理其中一个是年轻的女孩子,女孩子看着她低声道,“只要你和封先生没有参与任何刑事犯罪,是绝不会被牵连进这桩案子,而且你愿意不避嫌,更可以参与这一桩案子的审理,律法申诉司不会偏颇任何一方。”

“不偏颇任何一方?我看这倒不见得。”另一个年轻男孩子皱了皱眉,“你别忘了上一次钟成的案子,你当我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当时罗曲赫放任钟家自生自灭、我们会那么快把钟家全家收网?我不是悲观,在我看来,哪怕我们手里头有举报人提供的这些罪证,都不一定能够扳倒罗家,简直是痴人说梦,你当罗家是什么?罗家是a市的半边天!”

“你才痴人说梦!”字字句句针锋相对,那女孩子也不甘示弱,和那男孩子两个人一声比一声高地吵了起来。

容滋涵将他们说的话都听在耳里,脸色越来越沉。

是,罗家。

a市千亿豪门,与a市多个行业都有关联,资金翻涌明暗皆有,或许连高层机构的内部都有与罗家有牵连的人。

怎么扳倒?罗家那么多年犯下的滔天罪状,现在这样毫无准备、就单单凭律法申诉司几个科室的律师的力量,或许连罗家身后的律师团都无法对抗。

沈震千一直低头看着容滋涵,神色沉默而冷然,这时“咚咚”两声、伴着书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打开。

“怎么了。”封卓伦脸上神色懒散,他目光在沈震千身上停留了两秒,这时走到容滋涵身边,轻轻环住她的腰,声音闲适,“我在外面听到里面声音太吵,就进来了。”

他的气息这样熟悉而安定,她一身的惶恐不安,在被他拥进怀里时都稍稍散去了些。

“怎么了。”他语气虽是平常的散漫,但望着她的眼神格外专注。

她没有停顿、便将手上的资料尽数递给了他。

沈震千在他们身旁看着他们,抿了抿唇,眉宇间暗了几分。

封卓伦一页一页翻看着资料,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是她却能感觉到,他环着她的手正越收越紧。

“怎么?”他翻完最后一页,转过身看着沈震千,“恕他们的艳史我不知道更多。”

他说的是a市语,却听上去语气比平时冷了好几分。

“我们今天来这里,主要目的是想请你和滋涵回a市配合调查,她递交的辞呈还未审批通过,她还是律法申诉司的一员,并且律法申诉司上级倾向于让她回去继续工作。”沈震千面无表情地答。

“她与那桩案子里的人现在没有任何关系,是否回去工作取决与她。”封卓伦浅浅一笑,“并且我也已经不再是罗家的一份子了。”

“你属不属于罗家不是关键,而是你可以对他们提出控诉,你毕竟比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更了解这桩案子里的人。”

两个男人都高大,这样的对话,明里公事公办,却总带着丝紧张的氛围。

封卓伦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震千。

“我将资料都给你们,希望你们最晚明天能够返港。”沈震千一字一句说完,转身拿起了公文包,“告辞了。”

“我送你们出去。”容滋涵一直仔细看着封卓伦的侧脸,这时伸出手轻轻握了握他的手,转身朝前打开门,带着他们三人往玄关走。

“谢谢你们,小沈。”李莉和容城在客厅里,也朝他们点头,“麻烦你们为了涵涵特地来这里。”

沈震千摇了摇头,不着痕迹地深深看了容滋涵一眼。

容滋涵将沈震千他们送走,这时折返回书房才发现他人已经不在了,她正准备上二楼,却被李莉从身后叫住了。

“是不是a市那边有什么情况牵扯到你们了?”李莉皱了皱眉,“我前面看小封上楼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容城也在李莉身旁,这时看着容滋涵道,“有什么地方需要爸爸妈妈帮忙吗?”

两个长辈看着她的眼神关切,就像小时候她遇到任何困难一般,哪怕他们自己有再多的事情要忙,都会第一时间在她身后、做她最有力的后盾。

“我自己会处理好的,明天我和他就回a市。”半响,她朝他们笑了笑,“爸妈,如果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再回来找你们帮忙,你们不要担心我,我在那里、会每天给你们报平安的,好不好。”

可是这毕竟是她的人生,再多的这些暗涌,都必须由她自己去面对了结。

不到最后关头,她绝不舍得让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操心劳力。

她走进卧室的时候,封卓伦正蹲在行李箱前整理衣服,见她进来了,他朝她笑笑,神色闲适的样子。

“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罗曲赫那么安静了。”他见她走过来,低声道,“原来是自己后院起火,被律法申诉司盯上了。”

他一提到那个家的人,语气里不由自主就带上了一丝冰冷的讥讽,她听得心疼,从后圈住他的腰,沉默地靠在他身后。

“我今天一看到你那个面瘫上司,就有一种好日子到头的感觉。”他背对着她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安逸得太久了,都忘了之前有多惨。”

“我知道你很不想回去那里。”卧室里安静了好一阵,她这时开口。

“还要你自己去回忆那个家,或许还要正面去面对他们,这些都是未来不可预知的。你知道之前那些都是很不好的回忆,其实我也有些害怕、我也很想逃避,可是你别忘了,你妈妈葬在那里。”她贴在他的背上轻声说,“有些事情,必须要你自己去面对,我也想当做那一切不存在,只沉浸在现下,可是不可能。”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目光闪烁,半响,他将她从身后拉到身前来,揉了揉她的头发,目光怜惜,“你跟着我,不知道吃了多少你永远不会吃到的苦,你看我的几个兄弟里,衫妹、锅子、哪怕那么喜欢炸毛的殷纪宏……更不提柯仔,我是他们中最没有用的一个。”

她的性命曾被威胁、工作也被迫请辞,那么多的冲击与压力,他将她伤得遍体鳞伤、自己选择逃避这一切的时候,都是她独自支撑的,甚至到最后,他想放弃自己时,也是她义无反顾找到他。

这么坚强的女孩子,比他勇敢太多。

“嗯……你要知道没有两个人的相处模式会是一样的,两个人如果都是雷霆万钧之势自然不一定会生活和谐,当然像尹碧玠柯轻滕那两个是异类。”她望着他的眼睛,扬了扬唇,“反正只要你以后告诉我的宝宝,他的妈妈有多勇敢就好了。”

“嗯。”他点了点头,这时垂下头用力亲了亲她的眼睛,将她抱进怀里,“一定。”

从此以后他绝不会再说配不起她的爱,这将是对她最大最大的侮辱。

他只能用自己余生所有的炙热和永恒,去回报这样一个人全心以赴的爱。

飞机降落到a市的时候是第二天中午,下飞机后封卓伦去叫车,容滋涵给尹碧玠打了电话、将发生的事情简短地与她汇报了一下,尹碧玠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不容拒绝地说和柯轻滕当晚就过来。

她打完电话刚走出机场,封卓伦就迎面走到她面前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牵了她的手往机场侧门附近一辆车走去。

“这是?”走到车旁才发现根本不是的士、而是一辆私家车,她有些疑惑地侧头看他,他淡淡一笑,开了车门示意她坐进去再说。

等车门一关,车就起动了,封卓伦没有再说任何话,神色似乎有些疲倦、只环着她的肩膀闭目养神。

车上只有司机,她坐在后座越看那司机越觉得奇怪――身材特别瘦小、似乎像是个女孩子,可帽檐压着极低看不清脸。

她仔细看了一会,突然开口,“你是milk?”

车子速度稍稍一个停顿的减缓,前座的人半响“嗯”了一声。

容滋涵一怔,下意识地看向封卓伦。

“我在a市除了唐簇外唯一信任的人。”他目含笑意,揉了揉她的肩膀。

“你不要误会。”前座的milk这时稳稳地打了方向盘,声音平淡,“我是罗曲赫的女儿,他是我的小叔、我是他的侄女,他也是我从小长大唯一信任的人。”

短短几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听得容滋涵浑身发毛,几乎不可置信。

罗曲赫的女儿?罗曲赫竟然有那么大的女儿?他几岁生的孩子?!

“其实当时罗曲赫对你确实是很好,至少要比对我这个亲生女儿好得多,后来我知道你跟他在一起,有一次还特地去会所偷偷看你,那时候我就知道罗曲赫为什么会对你有那么多耐心了,还不碰你。”milk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跟我妈妈长得很像,大概他这辈子把我妈弄成这样他自己还会受良心谴责,所以对你有容忍。”

容滋涵越听浑身越凉,脸色都微微有些发白了。

封卓伦环着她的肩膀,这时将她往怀里搂了搂,亲了亲她的眉角淡声说,“你听她说过就好,什么都别多想。”

她攥了攥手心,这时抬头看他,只望得见他眼里沉海般的平静与柔意。

“罗曲赫把我藏得很好,全世界应该除了罗家的人和我妈妈没有人知道。”milk声音愈加冷淡,“你放心,现在他不会盯上你们,因为他自己现在也自顾不暇,律法申诉司已经盯到罗家头上,他再嚣张跋扈也要让司长一个面子,并且……我妈妈前一阵在法国差点逃出别墅,他现在几乎一直呆在法国。”

车里只听得到女孩子平静而透着丝凉意的声音,“不过我和他之间没有什么父女情深、唇亡齿寒之类的词,我恨不得他死得更快些,我连墓地都已经帮他买好了。”

容滋涵在后座望着milk单薄的背影,心底浅浅有些发疼。

“所以这一次你把资料整理得那么全交给律法申诉司,是早有准备了?”封卓伦这时突然开口,声音里是懒散的笑意,“这事做得太漂亮。”

“啊?什么资料?”milk踩了刹车,回头看他,“你在说什么?我给律法申诉司什么资料?”

封卓伦与容滋涵对视了一眼,又问道,“罗豪季和罗曲赫做过的那些丑闻劣事,不是你整理出来交给律法申诉司的?”

“当然不是,我哪有那么神通广大。”milk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那是谁做的?”封卓伦脸色越来越沉,蹙着眉道,“我昨天看到的时候就以为是你整理出来的,还有谁能对罗家了解到这种地步?”

“真的不是你整理递交的资料?”封卓伦皱了皱眉,声音也不似一开始般慵懒,他挺直了背脊,倾身向前问驾驶座上的人,“这份资料上连你的生母被囚禁在法国这一条都罗列了出来,难道还有人会知道罗曲赫藏得那么好的事情吗?”

“真的不是我。”milk摇了摇头,“这件事情只有可能是罗家内部的人知道,你让我想想……会不会是石菁?”

“石菁是?”容滋涵轻声问。

“罗曲赫的妈,我的奶奶?”milk冷笑一声,“当时罗曲赫把我抱回罗家,她差点没把我掐死在阳台上,最后还是碍着罗曲赫让我在她眼皮底下生活到现在,在我看来,只是一个睡在金钱梦里可悲得不得了的女人。”

“不可能。”封卓伦揉了揉太阳穴,神情疏淡,“把罗豪季和罗曲赫供出去,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就像你说的,她可能把她的金钱梦毁了吗?”

车里一时没有人再说话,容滋涵望着他疲惫而又紧绷的神色,觉得心里像石头般的沉。

这时她的手机铃忽然响了,屏幕上显示的是沈震千的名字,她接起电话轻声“喂”了一声。

“到a市了吗?”沈震千声音低沉,“司长动的面子,当事人之一的罗豪季刚刚到了审讯室、他的夫人也在场,你现在能不能即刻就过来?做笔录,顺便可以请求重新开始回岗位上工作。”

她眸光一沉,对着电话没有犹豫地说“好”。

挂下电话,她侧头看着封卓伦,“罗豪季和石菁现在被请来审讯,我们过去做笔录,可以顺便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况。”

他听到罗豪季的名字脸色沉了几分,半响却还是握了握她的手,没有说话点头答应。

容滋涵他们到的时候,沈震千也恰好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到封卓伦时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目光侧到容滋涵身上时,稍许柔和了几分。

“会有专门的人给你们两个人分别做笔录,罗豪季做的笔录、之后会有警员提交到律法申诉司进行核实审查,你的复职报告我已经帮你准备好,如果你预备复职,我即刻会交给司长,全权取决于你的意见。”三人一同往里走去,沈震千边走边低声说道。

“谢谢。”容滋涵沉默地听完,神色肃然地朝他道,“我会复职的。”

沈震千听到她最后几个字,深邃的眼眸微微闪过一丝光泽,却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封先生和容小姐对吗?请协助我们的调查。”走到审讯室旁时,两个警员迎了上来,开了一旁的门,示意封卓伦先进去。

“我在外面等你。”她紧了紧封卓伦牵着她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

她眼眸里的神色安定而柔和,是只有面对他时才会毫无保留的神色。

他的女人,已经给了他足够多的支撑和勇气。

封卓伦看着她,半响轻轻松开她的手,转身走了进去。

容滋涵的笔录做得更快一些,等封卓伦从审讯室出来,已经将近一个半小时。

“口供我们已经记录在案,会有人员进行专门核查。”九龙警署的高级督察告诉他们,“由于现在怀疑罗家涉及不合法交易以及具有违反安全的势力,你们两个作为重要证人,警方会对你们实施人身安全的保护。”

“谢谢督查。”容滋涵点了点头,“我已经将公寓地址告诉了另一位警员。”

“另外,我们刚刚对罗豪季进行了审讯。”督查领着他们往外,“事实上,那一份资料里提供的所有信息,口述出来的最大问题便是——没有任何目击证人,他逼迫女官员服食兴奋剂致死,没有任何人在场可以提供证明,尸体更无处可寻,女官员家人一无所知,而要去调查,需要花费长时间与精力,这些时间,他可以将事情掩埋得更好。”

走到拐角的地方,容滋涵忽然感觉到身边的人脚步一顿,她抬头一看,就看见罗豪季和石菁迎面走来。

“哟,看看这是谁。”石菁挽着罗豪季,她一看到封卓伦,立刻提高了几分音量,“我就知道是被驱逐出去的人开始落井下石了,一定是你为了报复罗家、所以才做那些伪证想要陷害豪季和曲赫的!”

“罗夫人,请不要在警署大声喧哗。”督查抬手制止。

容滋涵第一次见到石菁,只凭借这一句便能知道她是如何的为人,而她身旁站着的中年男人,面容阴沉,眉眼间与封卓伦看上去确有几分相似。

“你想太多了。”封卓伦这时开口,面无表情的,“自作多情也是要有个限度,自己后院起火,枕边人永远摸不到,现在黄粱美梦要到头了,不要拖别的人下水,自求多福吧。”

他一字一句,不紧不慢,没有一丝慌张。

石菁被说中不可启齿的事情、听得脸色发青,雍容扭曲得面部肌肉都在颤抖,罗豪季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这时开口道,“毕竟曾经是一家人,身上有血液传承,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做得太过为好,小瑜在天之灵看着,她也不希望这样,你说对吗?”

“我拜托你,不要提起我妈。”封卓伦连目光都没有在罗豪季身上带一眼,伸手握住容滋涵的肩膀,带着她往前走去,“你不配。”

回到公寓,才顿时觉得有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容滋涵一边将家里用来盖住家具的布收拾干净,一边心里叹息。

当初她心灰意冷、觉得在a市的这几年过得如此失败,想将所有一切都抛却,跟着李莉回到s市,决心再也不要回来。

可现在,她又重新回到这个地方,与她曾报以绝望的心、而现在从今往后绝不愿再分离的人,一同去面对所有的未知。

“在想什么?”封卓伦换了衣服出来,从后轻轻拥住她,靠在她耳边低声问。

“在想……这件事情结束之后,把这套房子卖了,还是想回s市住。”她放松身体靠在他怀里。

他想了想,“你刚刚才说要回律法申诉司复职的,现在又说要回s市,是想解决这件事情后再离职吗?嗯……不过也好,还是不要回律法申诉司了,省得你那个面瘫上司看着我娶你之后心碎满地。”

他说话的声音里带着丝调侃的慵懒,带着他一贯的风格,却少了从前那样直接赤裸缺乏安全感的语气。

“你说千哥啊?”她转过身看着他。

封卓伦不置可否,搂住她的腰,“每次我看到他看你的眼神,身上就会冒鸡皮疙瘩。”

她瞪了他一眼,小声道,“哪有你说的那么恶心,我们共事那么多年,除去工作上的事情,几乎没有什么别的交流的。”

他没说话,神色似笑非笑的,这时微微低下头,从她小小的下巴往下、亲她的脖颈。

皮肤上有细密的触感,又有些让人战栗的酸麻,她乖乖地被他抱着亲吻,以为他会有下一步的动作,谁知他吻到领口上方时,就停了下来。

“嗯,可以了。”他望着她脖子上两小块鲜红的吻痕,“如果你以后还是要继续留在律法申诉司工作,每天去的时候,必须要有这个。”

身侧就有一面镜子,她转过身望进镜子里,就看到了触目惊心的两块某人的杰作。

“很好看,别看了。”他把她重新拉回怀抱,抵着她的额头笑说。

“罗豪季他为什么会对你这样的态度?”她想到了什么,这时便问他,“我从他的话语上来看,他似乎对你妈妈有感情,你既然是他儿子、罗曲赫也同是他儿子,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涵涵,你错了。”他这时稍稍放开她一些,目光一凉,“你知道为什么罗豪季的财富能累积到今天这样?商人、尤其是极其有城府的商人,就要给人一种错觉,罗曲赫随他,他们都最喜欢也最善于玩一点:给人错觉,让别人对他们死心塌地。罗豪季或许对我妈有一点感情,但更多的是他个人的牟利,当初他把我和我妈接回罗家,对外公众的宣称是自己兄弟的遗孀和儿子,为他树立了很多良好的形象,他和罗曲赫都最喜欢接受女人无条件的臣服,并且加以控制。”

“所以我妈只看得见他面上的柔情似水的关心、一辈子宁愿活在错觉里、死心塌地陪着他死也要死在他身边。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才十多岁、看到罗豪季背地里对我妈做的那些,我气到发狂,直接壮着胆子去找罗豪季,可是你知道他怎么做么?他拿枪对着我的太阳穴,差一点扣动扳机。”

“他为什么对我这样,很简单,我没有一点像他,没他的手段没他的残酷、更不会像他们这样玩错觉,对一个没有一点像他的血缘,他会放在眼里么?在他眼里,女人是女人,而我只是个低贱的附属品。”

一字一字亲口由他嘴里说出,她听得心脏几乎被揉成一团,扣着他的腰一句话也没办法说出口。

“所以涵涵,你现在不需要同情我,这些对我来说就像上辈子的事情,我已经活过了、过了就过了,我从来没有期盼过他们的一点感情,我自己对他们也是亦然,所以现在他们是死是活真的与我无关,我做我该做的事情、配合法纪的安排,等这一切了结,我光明正大带着你一起去我妈妈的墓地。”

瘦高的男人,好看的脸上神色里不再像是从前的彷徨、无谓、游戏人生。

他在逐渐地以一种新的方式,开始真正地成为一个有担当与有责任心的男人。

对她负责,对自己负责,对他们的未来负责。

两人相偎着说着话,家里的门铃突然响了,容滋涵松开他,说着“应该是碧玠他们”,转身走到玄关去开门。

天色暗下来,从猫眼里看不清外面的人,只听得到高跟鞋的声音,她握着门把打开门,看着站在门外的人时怔住了。

钟欣翌一身价值金贵的套装,提着包,可整个人却披头散发,满脸憔悴,几乎与从前的任何样子都不同,一双眼睛里甚至浅浅目露凶狠。

“我有话要对你们说。”她直接从门外走了进来。

封卓伦从厅里走出来,看到是她,神色也微微一变,伸手将容滋涵带到自己身边。

钟欣翌关上了门,看着他们道,“给律法申诉司的资料是我整理的。”

钟欣翌的目光苍凉而漠然,她步履有些踉跄地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容滋涵淡淡撩了撩唇,“看到我现在这样,你一定很高兴吧,如果你看到我现在过的是什么生活你一定会更高兴的。”

她伸手将头发往后挽了挽,“钟家的一切财产都被全部查封没收了,我在外租房子,变卖了所有昂贵的东西,过和普通人一模一样甚至更糟糕的生活,名媛会里被除名、工作的地方被所有人嘲笑,我一无所有了。”

“都是因为我是被罗曲赫放弃的人。”她笑容扩大,“我知道我从来就是一颗棋子,现在是一颗弃子,我早料到的啊。”

容滋涵看着面前的女人,心里一时不知作何滋味。

精致的脸庞仿佛寸寸开始崩塌,从前一身的贵气与傲气,被击碎成苍白和憔悴。

“我没觉得现在看着你有什么高兴的。”容滋涵平静地望着她,半响道,“从前我是讨厌你,和厌恶罗曲赫一样厌恶你,但是现在你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何必因为看到你的落魄高兴?”

钟欣翌身体颓然地垂了下来,眼角渐渐泛出些水光,“容滋涵,我还记得当时我实在忍受不了你在罗曲赫身边,我告诉你他和别的女人上床、告诉你我是他未婚妻,我知道你对他的感情也许连我的百分之一都不到,我也知道你对他来说只是那个女人的影子,但是我最后忍受不了,我还是想把你逼走,那时钟家对他还有用,所以他默许了我。”

她慢慢抬手捂住自己的脸颊,“可笑吗?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我为之付出所有倾尽所有的人,他能给我的只有罗家主母的头衔,而我亲眼看着他和别的女人纠缠,亲眼看到他对你无微不至,清清楚楚知道他这辈子心里只有在法国的那个女人!”

整个客厅里空空旷旷只回荡着她一个人歇斯底里的声音与些微的抽泣声。

现在的钟欣翌,看上去就如同一个被彻底击碎的雕塑、瓦不可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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