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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灰姑娘

“是的,柏先生。”她说,微微有些紧张。

他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望着她。她无奈地轻叹了一声,也在他对面的床沿上坐下了,因为这屋里只有一张椅子,抬起眼睑,她迎视着他的目光,她脸上的神情是被动的。

“为什么要辞职?”他问。

“你说过,那工作对我不适合。”

“我有适合你的工作。”

“先生!”她恳求地喊了一声。

他把桌上那张纸拿到手中,点了点头。

“就是这意思,是不是?”他问,盯着她,“你以为我是怎样一个人?把你弄到我的办公厅里来做花瓶吗?你的自尊使你可以随便拒绝别人的好意吗?结果,我为了要帮助你,反而让你失业了,你这样做,不会让我难堪吗?噢,章小姐,”他逼视着她,目光灼灼,“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

含烟瞪视着他,那对眸子显得好惊异,又好无奈。蠕动着嘴唇,她结舌地说:

“哦,柏先生,你——你不该这样说,你——你这样说简直是一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不是欲加之罪,”柏霈文正色说,“你使我有个感觉,好像我做错了一件事。”

“那么,我该怎样呢?”含烟望着他,那无可奈何的神态看起来好可怜。

“接受我给你安排的工作。”柏霈文一本正经地说,他努力克制自己,不使自己的声音中带出他心底深处那份恻然的柔情。

“哦,柏先生!”她的声音微颤着,“我不希望使你不安,但——但是,柏先生……”

“如果你不希望使我不安,”柏霈文打断了她,“那就别再说‘但是’了!”

“但——但是——”

“怎么,马上就又来了!”他说,忍不住想笑,他必须用最大的力量控制着自己面部的肌肉,使它不会泄漏自己的感情。

她凝视着他,有点儿不知该如何是好,这男人使她有种压迫感,她觉得喘不过气来。他是那样的高大,他是那样充满了自信,他又那样咄咄逼人。在他面前,她变得渺小了,柔弱了,没有主见了。

“好了,我们就这样说定了,怎样?”柏霈文再紧逼了一句,“你明天来上班!”

“哦,先生,”她迟疑地说,“你是真的需要一个助手吗?”

“你是怕我没工作给你做?还是怕待遇太低?”他问,“哦,对了,我没告诉你待遇,你现在的身份相当于秘书,工资当然不能按女工算。我们暂定为两千元一月,怎样?”

她沉默着,垂下了头。

“怎样呢?”他有些焦灼,室内又闷又热,他的额上冒着汗珠。暮色从窗口涌了进来,她坐在床沿上,微俯着头,黄昏时分的那抹余光,在她额前和鼻梁上镶了一道光亮的金边,她看来像个小小的塑像——一件精工的艺术品。这使他更加恻然心动,更加按捺不住心头那股蠢动着的激情,于是,他又迫切地追问着:

“怎样呢?”

她继续沉默着。

“怎样呢?怎样呢?”他一迭连声地追问。

她忽然抬起头来,正视着他。她的眼睛发着光,那黑眼珠闪烁得像星星,整个脸庞都罩在一种特殊的光彩中,显得出奇地美丽。她以一种温柔的,而又顺从的语气,幽幽柔柔地说:

“你已经用了这么多言语来说服我,我除了接受之外,还能怎样呢?”

柏霈文屏息了几秒钟,接着,他的血液就在体内加速地奔窜了起来,他的心脏跳动得猛烈而迅速,他竟无法控制自己那份狂喜的情绪。深深地凝视着含烟,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发现自己面前坐着的是个百分之百的女性,而自己正是个百分之百的男人。他被吸引,被强烈地吸引着,他竟害怕她会从自己手中溜走。在这一刹那,他已下了那么大的决定,他将不放过她!她那小小的脑袋,她那柔弱的心灵,将是个发掘不完的宝窟。他要做那个发掘者,他要投资下自己所有的一切,去采掘这个丰富的矿源。

接下去的日子里,柏霈文发现自己的估计一点也不错,这个女孩的心灵是个发掘不完的宝窟。不只心灵,她的智慧与头脑也是第一流的。她开始认真地帮柏霈文整理起文件来,她拟的合同条理清楚,她回的信件简单明了,她抄写的账目清晰整齐……柏霈文惊奇地发现,她竟真的成了他的助手,而又真的有那么多的工作给她做,以前常常拖上一两个月处理不完的事,到她手上几天就解决了。他每日都以一种崭新的眼光去研究她,而每日都能在她身上发现更新的一项优点。他变得喜欢去工厂了,他庆幸着,深深地庆幸着自己没有错过了她。

而含烟呢?她成为工厂中一个传奇性的人物,由女工的地位一跃而为女秘书,所有的女工都在背后谈论这件事,所有的高级职员,像赵经理、张会计等,都用一种奇异的眼光来看含烟。但是,他们并不批评她,他们常彼此交换一个会心的微笑,年轻的小老板,怎能抵制美色的诱惑呢?那章含烟虽不是个艳光照人的尤物,却轻灵秀气,婉转温柔,恰像一朵白色的、精致的、小巧玲珑的铃兰花。他们谁都看得出来,柏霈文是一天比一天更喜爱待在他的办公厅里了,而他的眼光,总是那样下意识地追随着她。谁知道以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呢?看样子,这个在晒茶场中晕倒的女工,将可能成为童话中著名的灰姑娘,于是,私下里,他们都叫她灰姑娘了。尤其,在她那身女工的服装剥掉之后,她竟显出那样一份高贵的气质来,“灰姑娘”的绰号就在整个工厂中不胫而走了。

柏霈文知道大家背后对这件事一定有很多议论,但他一点也不在乎。含烟在最初的几天内,确实有些局促和不安,可是,接下来,她也就坦然了。她对女工们十分温柔和气,俨然仍是平等地位,她对赵经理等人又十分尊敬,因此,上上下下的人,对她倒都十分喜爱,而且都愿对她献些小殷勤。连蔡金花,都曾得意地对其他女工说:

“我早就知道她不是我们这种人,她第一天来,我就看出她不简单了。看吧,说不定哪一天,她会成为我们的老板娘呢!”

既然有这种可能性,谁还敢轻视她呢?何况她本人又那么温柔可爱,于是,这位灰姑娘的地位,在工厂中就变得相当微妙了。而柏霈文与含烟之间,也同样进入一种微妙的状态中。这天,厂里的事比较忙一些,下班时已经快六点钟了。柏霈文对含烟说:

“我请你吃晚饭,好吗?”

含烟犹豫了一下,柏霈文立即说:

“不要费神去想拒绝的借口!”

含烟忍不住笑了,说:

“你不是请,你是命令呢!好吧,我们去哪儿吃饭呢?”

“你听我安排吧!”

她笑笑,没说话。这些日子来,她已经对柏霈文很熟悉了,他是那种男人,无论在什么场合里,他都很容易变成大家的重心,而且,他会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一个支配者,一个带头的人,一个“主人”。

他们坐进了汽车,柏霈文把车子一直往郊区开去,城市很快地被抛在后面,车窗外,逐渐呈现的是绿色的原野和田园。含烟望着外面,傍晚的凉风从开着的车窗中吹了进来,拂乱了含烟的头发,她仰靠在靠垫上,深呼吸着那充满了原野气息的凉风,半阖着眼睛,她让自己松懈地沐浴在那晚风里。

柏霈文一面开着车,一面掉头看了她一眼,她怡然自得地仰靠着,一任长发飘飞。唇边带着个隐约的笑,长睫毛半垂着,在眼睑下投下了半圏阴影。那模样是娇柔的,稚弱的,轻灵如梦的。

“你不问我带你到哪里去吗?”他说。

“一定是个好地方。”她含糊地说,笑意更深。

他心中怦然而动。

“但愿你一直这样信任我,我真渴望把你带进我的领域里去。”“你的领域?”

“是的,”他低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领域,心灵的领域。”

“你自认你的领域是个好地方吗?”她从半垂的睫毛下瞅着他。

“是的。一块肥沃的未耕地。”他望着前面的道路,“所差的是个好的耕种者。”

“真可惜,”她咂咂嘴,“我不是农夫。如果你需要一个耕种者,我会帮你留意。”

“多谢费心。”他从齿缝中说,“你的领域呢?可有耕种者走进去过?”

“我没有肥沃的未耕地,我有的只是一块贫瘠的土壤,种不了花,结不了果。”

“是吗?”他的声音重浊。

“是的。”

“那么,可愿把这块土壤交给我,让我来试试,是不是真的开不了花,结不了果?”

“多谢费心。”她学着他的口气。

他紧盯了她一眼,她笑得好温柔。那半阖的眼睛睁开了,正神往地看着车窗外那一望无垠的绿野。窗外的天边,已经彩霞满天,落日正向地平线上沉下去。只一忽儿,暮色就笼罩了过来,那远山远树,都在一片迷蒙之中,像一幅雾蒙蒙的泼墨山水。

他们停在一个郊外的饭店门口,这饭店有个很雅致的名字,叫做“村居”,坐落在北投的半山之中,是中日合璧的建筑,有曲折的回廊,有小小的栏杆,有雅致的、面对着山谷的小厅。他们选择了一个小厅,桌子摆在落地长窗的前面,落地窗之外,就是一段有着栏杆的小回廊,凭栏远眺,暮色暝蒙,山色苍茫,夕阳半隐在青山之外。

“怎样?”柏霈文问。

“好美!”含烟倚着栏杆,深深呼吸。她不自禁地伸展着四肢,迎风而立。风鼓起了她的衣襟,拂乱了她的发丝,她轻轻地念着前人的词句:“柳烟丝一把,暝色笼鸳瓦,休近小栏杆,夕阳无限山。”

柏霈文一瞬也不瞬地看着她,这天,她穿着件纯白色的洋装,小腰身,宽裙子,迎风伫立,飘然若仙。这就是那个浑身缠着蓝布,晕倒在晒茶场上的女工吗?他觉得精神恍惚,神志迷离。听着她用那低柔清幽的声音,念着“休近小栏杆,夕阳无限山”,他就更觉得意动神驰,站在她的身边,他不自禁地用手揽住她的腰,那小小的腰肢不盈一握。

“你念过许多诗词?”

“是的,我喜欢。”她说,“日子对于我,常常是很苦涩的,于是,我就念诗念词,每当我烦恼的时候,我就大声地念诗词,念得越多,我就越陷进那份优美的情致里,于是,我会觉得超然物外,心境空明,就一切烦恼都没有了。”

他深深地注视她,怎样一个雅致而动人的小女孩!她那领域会贫瘠吗?那将是块怎样的沃土啊!他一定得走进去,他一定要占有它,他要做这块沃土的唯一的主人!

“含烟!”他动情地低唤了一声。

“嗯?”

“你觉得我很鄙俗吗?”他问,自觉在她面前,变得伧俗而渺小了。

“怎会?你坚强,你细致,你有人世的生活,你有出世的思想,你是我见过的人里最有深度的一个。”

他的心被这几句话所涨满了,所充盈了,血液在他体内迅速地奔流,他的心神荡漾,他的呼吸急促。

“真的?”他问。

“真的。”她认真地说。

“那么,你可以为我把你那块领域的门打开吗?”他屏息地问。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把头转向一边,指着栏杆下那花木扶疏的花园说,“有玫瑰花,你闻到玫瑰花香了吗?我最喜欢玫瑰花,尤其是黄玫瑰。我总是梦想,自己有个种满玫瑰花的大花园。”

“你会有个大花园,我答应你。但是你别岔开我刚才的话题,你还没有答复我。”

她看了他一眼,眼光是古怪的。

“我说了,我不懂你的意思。”

“那么,让我说得更明白一点……”

他的话还没说完,侍者送菜来了,含烟迅速地转过身子,向落地窗内走去,一面说:

“菜来了,我们吃饭吧!我饿了。”

柏霈文气结地看着她,她却先坐回桌边,对着他巧笑嫣然。他从鼻子里呼出一口长气,只得回到桌前来。坐下了,他们开始吃饭,他的眼光一直盯在她脸上,她像是浑然不觉,只默默地、甜甜地微笑着。好半天,他才打破了沉默,忽然说:

“你喜欢诗词,知道一阕词吗?”

“哪一阕?”她问,扬着一对天真的眸子。

他望着她,慢慢地念了出来:

花丛冷眼,

自惜寻春来早晚,

知道今生,

知道今生那见卿。

天然绝代,

不信相思浑不解,

若解相思,

定与韩凭共一枝!

她注视着他,因为喝了一点酒,带着点薄醉,她的眼睛水盈盈的,微带醺然,面颊微红,嘴唇湿润而红艳。唇边依然挂着那个微笑,一种天真的,近乎孩子气的微笑。

“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他瞪着她,有点生气。可是,她那模样是让人无法生气的。他吸了口气,说:

“你在捉弄我,含烟,我觉得,你是有意在欣赏我的痛苦,看不出来,你竟是这样一个残忍的小东西!”

她的睫毛垂下去了,笑容从她唇边缓缓地隐去,她看着面前的杯碟,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地抬起头来,那脸上没有笑意了,也没有天真的神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哀恳的、祈求的神色,那大眼睛里,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泪光。

“我不想捉弄你,先生,我也不要让你痛苦,先生。如果你问我对你的感觉,我可以坦白说,我敬仰你,我崇拜你!但是,别和我谈别的,我们可以做朋友,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比我好的女孩……”

“你是什么意思?”他盯着她,突然恍然地说,“哦,我懂了,你以为我只是要和你玩玩,这怪我没把意思说清楚,含烟,让我坦白地问你一句,你有没有一些些喜欢我?”

她扭开了头,低声地说:

“求求你!我们不谈这个吧!”

“含烟!”他再紧紧迫了一句,“你一定要回答我!”

“不,柏先生,”她吃惊地猛摇着她那颗小小的头,“别逼我,请你!”

“含烟——”

“求你!”她仰视着他,那眼光里哀恳的神色更深了,这眼光逼回了他下面的话,他瞪视着那张因惊惶而显得苍白的面庞,那黝黑而凄凉的眼睛,那微颤的嘴唇……他不忍再逼迫她了,叹了口气,他废然地低下了头,说:

“好吧!我看我今天的运气不太好!我们就不谈吧,但是,别以为我会放过你,含烟,我这一生都不会放过你了。”

“先生!”她再喊了一声。

“够了,我不喜欢听这称呼,”他蹙着眉,自己对自己说,“仿佛她不知道你的名字。”转回头,他再面对含烟,“好,快乐起来吧,最起码,让我们好好地吃一顿吧!”

<h3>

13</h3>

秋天来了。

柏霈文沉坐在沙发的一角中,用一张报纸遮住了脸,但是,他的目光并没有停在报纸上。从报纸的边缘上掠过去,他悄悄地注视着那正在书桌后面工作着的章含烟。她正在拟一封信稿,握着笔,她微俯着头,一边的长发从耳际垂了下来,脸儿半遮,睫毛半垂,星眸半掩,小小的白牙齿半咬着嘴唇&hellip;&hellip;她的神情是深思的,专注的,用心的。好一会儿,她放下了笔,抬头看了看窗外,不知是那一朵天际飘浮的云彩,或是那围墙外的一棵金急雨树上的花串,吸引了她的注意,她忽然出神了。那大眼睛里蒙上了一层迷离的薄雾,眉毛微微地扬着,她的思绪显然飘浮在一个不可知的境界里,那境界是旖旎的吗?是神秘的吗?是不为人知的吗?柏霈文放下了报纸,陡地站起身来了。

含烟被他所惊动了,迅速地,那眼光从窗外收了回来,落在他的脸上,给了他一个匆促的笑。

&ldquo;别写了,含烟,放下你的工作。&rdquo;他说。

&ldquo;干吗?&rdquo;她怀疑地抬起眉梢。

&ldquo;过来,到沙发上来坐坐。&rdquo;

&ldquo;这封信还没写完。&rdquo;

&ldquo;不要写完,明天再写!&rdquo;

&ldquo;是命令吗?&rdquo;她带笑地问。

&ldquo;是的。&rdquo;

她走了过来,微笑地在沙发上坐下,仰头望着他,眼里带着抹询问的意味,却一句话也不说。那含笑的嘴角有个小涡儿,她抿动着嘴角,那小涡儿忽隐忽现。柏霈文走过去,站在她面前,用手撑在沙发的扶手上,他俯身向她,眼睛紧盯在她脸上,他压低了声音说:

&ldquo;你要跟我捉迷藏捉到什么时候为止?&rdquo;

&ldquo;捉迷藏?&rdquo;她闪动着眼睑,露出一脸天真的困惑,&ldquo;什么意思呢?&rdquo;

&ldquo;你懂我的意思!&rdquo;他的眼睛冒着火,&ldquo;不要跟我装出这份莫名其妙的样子来!&rdquo;

&ldquo;哦?先生?&rdquo;她睁大了那对惊惶的眸子,&ldquo;别这么凶,你吓住了我。&rdquo;

他瞅着她,那模样似乎想要吃掉她。好半天,他伸手托起了她的下巴,他的目光上上下下地在她脸上逡巡。她的眼睛大睁着,坦白、惊惶、天真,而又蒙蒙如雾的,盛载着无数无数的梦与诗,这是怎样的一对眼睛,它怎样地绞痛了他的心脏,牵动了他的六腑。他觉得呼吸急促,他觉得满胸腔的血液都在翻腾汹涌,紧紧地盯着她,他冲口而出地说:

&ldquo;别再躲避我,含烟,我要你!&rdquo;

她吃惊地蜷缩在沙发里,眼光里露出了一抹近乎恐惧的光。

&ldquo;不,先生。&rdquo;她战栗地说。

&ldquo;解释一下,&lsquo;不,先生&rsquo;是什么意思?&rdquo;

她瑟缩得更深了,似乎想把自己隐进沙发里面去。

&ldquo;我不愿,先生。&rdquo;她清晰地说。

他瞪着她,沉重的呼吸扇动了他的鼻翼,他的眼睛里燃烧着两簇火焰,那火焰带着那么大的热力逼视着她,使她不自禁地战栗起来。

&ldquo;你以为我在儿戏?&rdquo;他问,声音低而有力,&ldquo;我的意思是,要你嫁给我,懂吗?我要娶你,懂吗?&rdquo;

她凝视着他,摇了摇头。

他的手落在她的肩上,握住了她的肩胛,那瘦弱的肩胛在他的大手掌中是不禁一握的,他微微用力,她痛楚地呻吟了一声,蜷曲着身子,她的大眼睛仍然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带着股坚定的、抗拒的力量望着他。

&ldquo;他是谁?&rdquo;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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