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了一个合格的生存宿主。成日背着枪,骑着突突作响的小摩托,行驶在尸横遍野大地上。
陪伴他的机械声系统,也从冰冷平静的机械声,变得莫名有了点感情起伏。
系统:【宿主,最近不小心读了我们刚相遇时的记忆,倍感唏嘘。时间是把杀猪……】
少年被它念叨烦了:【整天唏嘘唏嘘唏嘘,到底在唏嘘个几把?】
系统:【……】
最简单的嘴臭,最极致的享受。
唉。想念刚开始软fufu的宿主。
系统不甘心:【宿主,请您有空的时候,看看之前每一个世界宝贵的数据画面。】
于是少年花了一点时间,把“宝贵的数据画面”看了一遍。
……开幕雷击。
一开屏就看见,那个刚成为生存宿主、娇滴滴的小金毛,正软软一团,躲在帐篷里呜呜哭。
中毒后的末梢神经彻底坏死了,压根就不知道怎么处理,也没人肯帮他。
边哭还边说:【好疼啊,统统。我好想回家。这里没有人肯帮我,也没人愿意对我好。】
少年顿时头皮发麻,jio趾硬生生在地上扣出了一座费尔菲尔德豪宅。
系统:【?给我也整一套。】
少年急赤白脸:【……你特么给爷整吐了!!!!删,全删了!!】
系统:【三思啊,宿主。这些记忆备份,都保留在系统中枢,万一宿主记忆出现问题,还可以方便宿主回头翻查呢。】
黑历史删不掉,少年背着一把散弹枪一把猎枪,蹲在集装箱上,表情苦闷地抽烟。
避难所的崽们,都是他从尸堆里扒拉出来的小孩,在避难所里吃得肚子鼓鼓,很满足的样子。一见到他,就叽叽喳喳地围上来,滚在他腿上看漫画。
少年把烟掐了,拿手挥了挥空气。
见小孩看漫画,他弹飞了烟头,从人家手里抢过来看。
封面上,一个澄蓝战衣、红色披风的男人,容颜如天神般英俊,静静漂浮在人群之上。
……在离开原生世界后,才发现自己可能是个漫画人物,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少年翻漫画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一边抖,一边默默把所有超英漫画都扫了。
……好吧。他好像连“漫画人物”这个定项都算不上,顶多算是背景板炮灰一枚。
而且还是编剧搞的大事件里,奋勇牺牲的一个数字。
你妈的。
他苦中作乐,心想,也许以后偶遇穿书组,他可以交流交流心得?
……
画面依旧在不间断地朝萨沙涌来。
他看着少年,抵达了不知第几个任务世界。
而这个世界,却跟以往不同。
萨沙有种很古怪的感觉。
……像是记忆中,长了一段坏脓。
系统:【首次进入大型集体任务世界。共同进行任务人数:50人,请宿主做好准备。】
少年好奇:【什么叫大型集体任务?】
系统:【出现大型集体任务世界,就意味着,您已经是同期生存宿主中的佼佼者了。以往宿主都是单打独斗,而这是首个生存宿主们能共存的世界。但是,请宿主千万当心,大型集体任务世界是一命流,没有读档功能。而50个生存宿主当中,只有最终活下来的3个人,可以进入下一个世界。】
少年:【哦豁,主系统要搞50进3的绝地求生?是时候展现我千年伏地魔真正的实力了!】
系统:【那我估计是伏不成的。因为这个世界的名字,叫[克苏鲁真人跑团]。】
少年咕咚一声,晕倒在地。
克系的可怕之处,在于无处不在、无法提防的精神污染。
人的理智在克系世界观中,被量化为“san值”,san值降得越快,这个人就越容易出现幻觉或者发疯。
一旦san值归零,不是重病昏迷就是发疯自杀。
因此,这种世界观对于生存宿主来说,是极端危险的。
少年:【……是时候展现我真正的实力了。】
他头上顶着个多面骰子,连夜逃票爬上火车顶,离开了出生点阿卡姆镇。
多面骰子里传出kp的声音:“跑团即将开始。roll点结束,正在车卡,随机创建调查员角色。你是一个图书管理员,某日下午接到了一个电话,一个远方亲戚去世,在乡下给你留下一套大宅继承……调查员,你要去哪里?调查员?”
少年坐着火车一路向西,到了北美中西部的广阔平原,找了块地,开始垦荒种田。
kp:“……调查员???”
他在克苏鲁世界种了4年的地。
期间,他头上的kp,从反复警告他不要回避剧情,到后来自暴自弃,只好给他现场整活:
“麦田的阴影之中似乎蠕动着什么东西。是否前往查看?”
少年:“哎哟,那这块地不能要了。卖了卖了。”
转手就卖给了npc,数着钞票,美滋滋。
kp:“……”
系统:【不过一直逃避任务的话,宿主就没法得到点数抽卡了。】
少年:【克苏鲁世界我抽卡有什么用?再牛逼的sr卡,是能正面刚克总还是刚旧日支配者?而且又不能读档,那点数不是更没用了。】
系统:【……也有道理哈。】
苟了4年时间,50个生存宿主,硬生生被他苟没了42个。
除了最开始急速死亡的那波暴力踹门流,剩下都是陆陆续续在调查途中san值清零,发疯自杀的。
少年分析了一会儿,看来剩下的8个,都是懂行的生存宿主了。
就看谁苟得过谁。
少年畅想未来:【唉,不知道苟过这个世界,主系统会不会放我回家。我能跟它说一声,把你也带走吗?我感觉你也挺惨的,从绑定我开始,都没见过一个好点的世界。我跟你说,我的原生世界可好了,有一大堆超级英雄保护世界,也不用害怕什么时候就会崩成末日。】
系统也有一丝向往:【让我也康康。】
少年笑了:【傻统子,我们会赢的。】
第5年,他在自家瓜田门口,看见了第二个头上顶着多面骰子的人。
少年过了这么多世界,早也不是什么善茬,径直从屋里抄出一柄双管猎枪,厉声喝道:
“站住!转过身!跪下!”
新来的生存宿主连忙转身跪下,双手抱住白发苍苍的脑袋,颤声道: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真的是路过的,我背包里也没有道具……”
少年蓦地愣了一下。
系统:【怎么了?】
少年:【……他声音,听起来有点像我爸。】
他不是不知道,这种50进3的游戏规则,到了最后,是很有可能发展成宿主内斗的。
但他还是把那人放走了。
倒不是因为声音,如非真有必要,少年实在很讨厌杀人。
没隔几天,这人居然又来了,偷偷摘他的瓜吃。
少年把枪顶在他脑门上:“……你竟然敢偷我的瓜?!”
老宿主颤巍巍地:“对不起,对不起,我饿了3天了,真的饿坏了……我绑定系统的时候,就是这个年龄,结果很多体力活也干不了……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少年咬牙,又把枪收回去了。
抬脚一踢,把瓜踢回老宿主面前。
老宿主吃完瓜,小心地问:“孩子,我有一个想法……咱们可以结盟吗?你看,规则是50人活3个,现在还剩8个人,如果我们有一支二人或者三人小队的话,不但可以大大提高存活率,也能保证出线权……”
少年:“我为什么相信你?我也可以现在就杀了你,让自己来个7进3。”
老宿主吓坏了,又跪下抱着脑袋:“求求你不要杀我,不结盟就不结了,你放我走吧。我只是想活着回家而已,我还许愿让我的小儿子一起复活,我的妻子在那个世界等着我们……求求你了,放我走吧。”
他第三次饥肠辘辘地来偷瓜吃,这次却没有被枪指着脑袋。
不光如此,少年把他全身搜了个遍,确认没有任何武器后,把他放进屋了。
他们一起坚守在瓜田边,又熬过了两年。
8个生存宿主,被熬剩下5个。
两年间,两个宿主头顶的kp,都在孜孜不倦地制造场景让他们掉san。
但是人果然是群居动物。一个人孤独时承受不了的幻觉和呓语,当有伙伴在身边时,又好像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老宿主常常唯唯诺诺地给少年讲自己的妻子和儿子,讲他在自己那个世界,致使他们生离死别的一场车祸。
他讲着讲着会开始抹眼泪,说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宁可那天不要喝那么多酒,他宁可那天是他一个人上路,这样死的就是他一个人了,至少他不会亲手把自己的小儿子送上绝路。
少年坐在板凳上,枪靠在腿边,支着下巴静静听。
老宿主又在絮絮叨叨:“上帝,埃德,好在我遇到了你,不然都不知道一个人怎么挺过来……”
少年:“你可以叫我萨沙。”
老宿主一愣:“啊?”
少年:“我说,你可以叫我萨沙。埃德不是我的本名,是kp给我车的角色卡的名字。”
老宿主:“哦哦,萨沙。”
第七年,还剩下4个生存宿主。
少年鼓舞自己的队友:“打起精神来,胜利在望了!只要咱们再熬死一个,就可以从这个见鬼的世界离开了。我觉得吧,说不定这就是咱们最后一个世界,苟过去以后,咱俩都可以实现愿望了!”
老宿主:“哦,哦哦。太好了。”
他还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两手颤巍巍的,好像什么都拿不动。
浑浊的眼珠却慢慢往上翻,视线从布满尘土的地面,上移到少年背对他的身影。
kp都已经佛了:“从没见过这么超游的玩家。是我不配。”
kp:“‘笃笃笃,调查员埃德和调查员弗朗西斯,听见了一阵诡异的敲门声。门口站着一个又黑又瘦的年轻男子,他的神情有点神经兮兮,怀里抱着一个潮乎乎的泥塑浅浮雕。调查员埃德疑窦顿生,目光望向窗外。他恍惚看见不可名状的肉团状生物,覆盖整片猩红的天空,肉团上缀着无数双眼睛——’开始roll点,调查员埃德过一次san check。”
少年:“check你个头,窗帘都没开,谢谢。我承认我是狗,但你是真的敬业。”
kp:“唉。”
他把站起来的老宿主拉到身后,上前开门。
门口还真有一个黑瘦的npc。那家伙抱着个泥雕,脸上露着不自然的兴奋笑容,附耳过来:
“克苏鲁发——”
话音未落,他“啊”地一声,被少年一脚踹倒了。
少年边踹边骂:“发糖!发糖!你再发糖!”
kp:“……怎么可以殴打npc?!kp过一次暗骰!”
系统的声音,却在此刻响起。
系统:【——宿主,小心身后!】
少年来不及回头。
耳边一阵风声。沉重的钝痛,就在脑后炸开。
他后脑勺吃了这一击,踉踉跄跄往前扑去,摔倒在尘土飞扬的田地里。
头上的血流进了眼睛,但少年的身体反应比脑子更快,迅速往前匍匐爬行,然后反手就要拔枪。
就见屋里的人影拖着一把血淋淋的锄头,喘着气追了过来,手起锄落,又将少年重重砸倒。
血水飞溅在泥泞之上。
系统:【宿主!】
如此惊变,把npc和kp都吓住了。
kp:“……我还没暗骰呢???”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老宿主暴红着眼珠,大口喘息着,手里的力道却一点都没有减轻。
他发疯似的挥舞着锄头,每一下都狠狠砸在少年头上,嘴里还在喃喃着什么,“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等不下去了,我现在就要通关,我现在就要回家,我现在就要实现愿望,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少年进入这个世界,是打定了主意不做任务不抽卡的。
此刻猝不及防被对方先发制人,背包里一张卡也没有,拔枪的手也被锄头打断。
他在地上挣扎爬行了几下,就再也动不了了。
那个疯子还在一边狠狠击打,一边哭着重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少年彻底陷入昏迷。
意识模糊前,他只听见了一个熟悉的机械声。
系统:【宿主。】
系统:【你会赢的。】
……
【警告![抽卡系统29-1]出现严重违规操作!】
【警告!立刻停止擅自操纵任务躯壳!】
【警告!启用一级惩罚!】
【已启用子系统修正程序,正在植入==高度保密==模块!】
【[抽卡系统29-1]重置完毕。清空全部中枢内存,清空全部行为模式记忆。】
……
少年在屋里的床上醒来。
脑袋痛得像要爆炸。
他颤巍巍往脑壳上摸,摸到后脑勺一个巨大的肿包;往桌上的镜子看看,满脸都是干涸的血迹,但脑袋已经被包扎过了。
绿瞳深处,最后一丝冰冷的数据银光,正在慢慢隐没下去。
少年好半天才挤出一个音节:“……额?”
他艰难地扶着床边下地,差点被什么东西绊倒。
一具被猎枪轰得看不清面目的尸体。
少年:“……额?!”
脑中突兀地响起一个声音。
系统:【宿主3428931190,您好。】
少年差点飞上天花板:【什么?!?你是谁??我是谁??我在哪里?!】
系统:【我是主系统分配给您的子系统。我将为您提供辅助、指引、点数换取道具服务,并服从您的一切决定。】
与之前相比,它的声线重新变得冰冷。
简直就像回到了他们第一次绑定时一样。
系统:【[抽卡系统29-1]为您服务。】
系统:【恭喜宿主,本世界已成功通关,准备传送至[丧尸元年]。传送倒计时:10,9,8……】
*
*
*
……少年觉得自己真的太难了。
某天一觉醒来,头上就莫名多了一个大肿包,脑中莫名多了个[抽卡系统29-1];
然后啥也没来得及适应,眼前一花,就被丢进一个全是丧尸的世界。
再然后,这个语气冷冰冰的系统告诉他,他需要不断在极限世界中生存下去,并完成系统给他的任务,获得奖励点数。
而只要完成足够数量的生存任务,他就能实现自己曾经许下的愿望。
少年:“。”
少年:【……不是,你们这属于强买强卖吧?我这都失忆了,我哪里知道有没有跟你们许过愿?你们会不会大街上随便抓了个幸运小朋友就打丧尸去了??】
系统:【很抱歉,无法检索到相关信息。数据曾被更新清空,无法解答宿主问题。】
少年奇道:【怎么会?你可是系统啊,谁清的?】
系统:【很抱歉,无法检索到相关信息。】
少年抓耳挠腮,心里慢慢有了主意。
既然想不起来,又没法脱离,那就只能顺水推舟做任务了。
估计做着做着就想起来了。
……了吧?
少年无师自通地扛着枪,在丧尸肆虐的大陆上到处乱跑,每天都觉得自己太难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叫什么名字。
偷人家的车时,看别人驾照上是什么名字,他就给自己起什么名字。
于是这个世界的初期,他一会儿叫鲍勃,一会儿叫马南,一会儿又叫约翰。
再往后,少年又搭建了避难所。
嘴上说不会,身体倒是很熟练。
还是习惯性地往回捡小孩。
系统:【请允许系统提醒您,捡人并不是主线任务之一。】
少年:【害……也就随手一捡。】
他还迎来了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张sr卡。
一把能自己搓子弹属性、长相和名字都非常帅的狙击枪——[白色死神]。
作为最顺手的主要战斗卡,这把狙几乎被他贴身带着,吃饭睡觉都要抱在怀里。
捡到人类小崽子,少年就教他们如何跟不同阶位的丧尸战斗。
少年哒哒指黑板:“敌弱我强——”
崽们:“干他爹娘!”
少年:“敌强我强——”
崽们:“正面刚枪!”
少年:“敌强我弱——”
崽们:“曲线救国!”
一个流鼻涕的崽举手:“老师什么叫曲线救国老师。”
另一个崽把他手抓下去:“七字真言忘了吗!装死装残装弱智!”
鼻涕崽:“好逊喔。”
少年一巴掌扇他后脑上,小孩堵了一星期的鼻子都给打通了。
少年:“傻。能屈能伸才是英雄。”
鼻涕崽:“英雄是蜘蛛侠。”
另一个崽:“不,是超人。”
鼻涕崽:“是蜘蛛侠!”
另一个崽举起凳子打他:“是超人!”
避难所里养太多小孩的下场,就是少年也不得不把能找到的超英漫画,都补了个遍。
他这会儿什么也不记得了,也再也不记得自己就是超英世界的小炮灰,高高兴兴地跟小孩们撕战力。
有时也会想,世界上真可能会有超级英雄这样,拥有完美正义感和道德的人吗?
就比如超人,他明明是无数次被欺骗、被伤害、被诱入陷阱的那个人。却始终能保持纯粹热情,相信人性本善,掏心掏肺去爱整颗星球。
这种性格的人,如果活在末世,要是没有钢铁之躯,估计苟不过第一次丧尸潮爆发吧。
少年建立的避难所,在丧尸潮正式开始前,变成这片大陆最大的人类据点。
他在这里打了无数次守城战。
还经历了人类史上最大、最惨烈的一次溃退。
那一夜闪电,闷雷,还有雨水。
铁丝网边人头攒动,堆叠起一座颤巍巍的肉山。无数腐烂的人脸挤在网眼上,高阶丧尸远程指挥,低阶丧尸被当做人梯,腐臭的人体潮水一样汹涌爬入。
“——整个据点都不能要了,走!”
无数嘈杂的叫骂声、脚步声滚过耳际。
少年瘸着腿来断后,队友喊了两次让他滚,喊不动,也懒得喊了。
整个据点被围得跟桶一样,不撕开一个口子,这里一个人都逃不出去。
他捡回来的小孩,都躲在他们身后的堡垒里,趴在防弹玻璃上,又恐惧又希冀地看他。
系统:【……请允许系统再提醒您一次,撤退战并不属于主线任务。】
少年咔咔上完膛,打开瞄准镜:【不是任务的问题。】
打完这场空前惨烈的撤退战,他身负重伤,被一个俄罗斯老妇人捡回了家。
“萨沙,萨沙,”老妇人有点疯疯的,用湿毛巾给他擦脸,“你总算回来了……你的书包呢?是不是忘在学校了?”
少年愣了一下。
他从老妇人的疯言疯语中猜出,老妇人有一个叫萨沙的儿子,已经死去多年了,估计是认错人。
不知怎么的。
他现在脑子一片空白,却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对他有什么特别意义。
在少年重伤不能动弹、背包里又没有新的治疗道具跟上的时候,老妇人保护了他无数次。
然而,当她不慎被咬,生命到了尽头。
她告诉萨沙一个大秘密。
“我早知道你不是我的孩子。”
她说。
“但是没关系。我也一样爱你。”
被咬后病变的过程极短,她也不犹豫,把枪管抵在自己下颌上。
用病变前最后的时间,很温柔地吻了少年脸颊。
一声枪响。
从此往后,少年又有了名字。
西伯利亚平原的公路很长,他开车拉着物资,笔直往前行驶。
天光阴沉,公路永无尽头。
他唇边衔着的烟很快燃尽了,烟灰扑簌簌落在衣领上。
萨沙把脸缩进衣领,然后很丢脸地哭了。
……
他跟避难所队友会合,带着仅剩不到二十分之一的人口,四处转移。
等到他们在安全地带扎下根,发展出像模像样的新据点,萨沙就背着个小包,准备跑路去做主线任务。
队友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好端端的,你上哪去?我们不是都安定下来了吗?”
萨沙瞎掰:“去冒险。”
队友:“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我们这里所有人都欠你一条命的,你有什么事,我们一块去帮你。”
萨沙很清楚,一旦生存宿主离开任务世界,接触过的所有人,记忆都会被抹除。
讲再多也没用,该分别的时候,还是要分别的。
可他走得却没那么顺利。
因为避难所的孩子们机敏得很,轮流在门口看着他。一发现他要走,立刻爬起来跟着。好家伙,有扒衣服的,有钻裤子的,怎么也甩不掉。
有些队友腿伤还没好,发现他要开车跑了,就在车后一蹦一跳地追:
“狙神,你去哪里呀,你去哪里呀狙神。”
萨沙无奈:“我这样跟你们说吧。我一走,你们关于我的记忆立刻会消失,所以你看,你们何必呢。”
人们说:“为什么我们会忘了你?你这么好,我们永远不会忘记你。”
萨沙:“大宇宙意志,由不得你们。”
朋友们跑走了。
再回来时,这帮人居然全在胳膊上纹了萨沙的名字。
又跑来给他显摆:“你看,这样我们肯定不会忘了你。”
这帮神经病,萨沙觉得又肉麻又好笑。
他还有一个任务,就马上要通关了,也不再瞒他们:“我不属于这个世界,行了吧?”
人们急着问:“你不属于这个世界,那你属于哪个世界啊?”
萨沙:“我家在的那个世界。”
人们说:“你家在哪里呢?”
萨沙顿了顿,说:“不知道,我脑袋被打过,所以不记得了。就到处找找看咯。”
人们说:“既然你不记得了,为什么不干脆留下来呢?”
萨沙笑了:“我又不属于这个世界,留下来能干嘛?”
等到夜间交班,萨沙哄那帮小孩上床睡觉后,骑了个小破摩托,头也不回地跑了。
跑得队友们措手不及,最后只有一连串爆粗声追上来。
“萨沙!你这家伙太特么——太特么操蛋了——!”
……
梦境中的小破摩托,从[丧尸元年]开进了[瘟疫危机]。
在这个世界,他吃了十几年的西兰花,吃到闻西兰花就原地自杀的地步。
紧接着,又突突地开进了[流浪地球]。
在[流浪地球],他再次发现自己每个世界魂穿的躯壳,都有点大同小异的意思:
反正一开始肯定是十七八岁的少年。
又问系统,系统说:【宿主需要尽可能适配的躯壳,才能长久稳定地做任务。主系统为宿主们挑选的躯壳,一般会尽量接近宿主绑定系统时的状态。】
萨沙:【意思是我十七八岁就开始给你们打黑工。】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