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了。”陶唐起身,坐在了韩志勇对面,“三件事,第一是钱的事。我看了采购部的单子,五千万兼顾主材和外协件无论如何是不够的,我让财务另外给生产部拨了一千五,可能他们已经汇报你了。公司出了员工自杀的事,心里很难受,跟书记商量了下,决定把欠发的工资一次性补掉,马上就是五一节了,加上本月的工资,是个不小的数目。我向李建国了解了一下,由于燕京的款子已经到账,加上最近销售的回款,钱倒是够。但钱的地方绝非工资,生产这个大头不能不顾。五千万也只是应急而已。所以我要你准备一个资金平衡会,把近期的收入和支出尽可能地梳理清楚。对了,我问了总经办,兴武说资金平衡会已经很久未开过了,这不胡来吗?这么大的摊子不开资金平衡会怎么行?你来牵头,今后每个月都要至少开一次平衡会,不然肯定出问题。”
“可以,我马上安排。不过明天估计够呛,逼得紧了,报上来的水分太大。”
他没提权建和的事,想看看陶唐怎么说。昨晚虽然批评和安抚了权建和,但陶唐不跟自己打招呼便摘了手下的乌纱,还是让他很不舒服。
“我没跟你们吹过风吗?陶总刚来,又带着尚方宝剑,砍个中层还不是像捻死个蚂蚁?你还敢跟人家较真?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文件已经下了,我算老几?能废掉红头文件捞你上岸?别说人家抓住了你的把柄,就是错斩了你,也会错到底。”韩志勇指着权建和的鼻子骂道,“别跟我说什么冤枉!少跟那些个体户来往,没跟你说过?也不看看形势,真是猪脑子!你冤,我还冤呢。”
“没有管好下属,我向您检讨……您批评的是。”
“谢谢陶总的教导。”韩志勇看着陶唐真诚的目光,“我照您的指示办。我想了下,资金平衡会就定在明天下午两点吧,明天是周末了,再晚就要误事了。”
“滚蛋!还联手掀翻人家?人家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我看你是活回去了,就这水平,免掉活该。红星乱成这样,别说是免掉一个中层副职,就是拿掉我,上面一样会成全。你呢,听我的,就老实呆着去。不愿听我的,爱咋咋吧。老子不管了。”韩志勇真生了气,想到冯世钊对陶唐的态度,现在的局面下拿他和李珞的争斗纯属害他,还敢提联手掀翻陶唐,脑袋被驴踢了吗?
“检讨就不必了。加强管理吧,还是要从制度入手,这就是我恢复资金平衡会的本意。凡是资金平衡会上定下来的内容,就等于通过了预算,你批了就算数。只有资金平衡会之外的大额支出,再报你和我审批,不然我们就成了签字机器了。昨天下午有几笔额度很小的已经经副总审核签字的款子都找我来签字,还说是财务部要求的,这就不正常了。”
“好吧。我照您的指示办吧。”
韩志勇感到憋气,最终还是忍住了,因为权建和在自己毫不知情地情况下被摘了乌纱。随即想到财务部因之带来的争斗,他心里极为郁闷。如果是宋悦当权,他会用自己的方式马上发泄不满,但现在红星的掌舵者是陶唐,特别是他这趟燕京之行后,他只能选择沉默。
“文件不提就没人知道了?办公楼都在看我的笑话呢。韩总,我可是鞍前马后地跟了您十几年了,陶唐总得给您个面子吧?就是下去当个科长也行呀,这么一撸到底,姓陶的太他妈狠了吧。据说他在收拾李珞呢,也不怕被人联手掀翻。”
陶唐简要地讲了事情的经过,“没来得及跟你通气,主要是因为性质比较恶劣,班子会议研究后,决定免去权建和的职务。老韩,你得空跟他谈谈吧,到此为止,我不想因此分散精力。”陶唐最后一句话含义深刻。
“只要你沉住气,我总能帮你。刚才你说陶总收拾李珞,怎么回事?”
“没听说。他怎么了?”
权建和于是把他听到的消息说了。
“用托尔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开篇的那句话形容企业其实非常贴切,运行好的企业都是相似的,运行不好的企业却各有短处。韩总,资金是企业的血液,现金为王永远是真理。我们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要过紧日子,还是要最大限度收紧开支。昨天研究所的一笔钱我没批,是一笔4500元的业务招待费,一个科级干部,一顿饭吃掉4500,合适吗?但李蒙和江总都签了字,浑不为异。此类事情甚多,我是清楚的,希望你从财务管理的角度梳理下,有规定的,要修订或重申,没有规定的,要把规矩立起来。这也是爱护干部的行为,总比把人送进监狱强吧?这是我的真心话。”
“好吧……我听您的。”权建和似乎明白了什么。
但韩志勇不相信陶唐说的是真心话。
“不要紧,还是要准备充分一些。我决定把休息日挪一挪,马上就五一了。”
权建和被免职一定程度上震动了全厂。毫无征兆地免去了核心权力部门的核心人物,让接到文件和听到消息的红星各级干部心生警惕,新来的一把手不是善茬。尽管文件上并没有讲权建和被免职的原因,但纸里包不住火,当晚,真实的细节就以超越人们想象力的速度在中层中流传。大部分中层都认为权建和活该,这个时候将新老板的军,活该被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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