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陶总会马上动班子?”
睡不着,陶唐想起了带着方兰第一次回家的情景。他们曾以厂徽为背景照过一张相,可能是相机不好,也可能是曝光过度,照片有些发白了。那张照片仍在,但方兰已在六年前化为一捧骨灰,生死暌隔,永难相见了。
“你们是管全局的,陶总了解公司总体情况肯定绕不过你们,但哪里轮得上质管部嘛。”
“你那位同学啊。就是老公因拆迁丢了命的那位。参与堵路的还有动力公司的几十号人呢。”
“行了行了,今天怎么不去打牌了?”每晚范永诚都要出去摸几圈的,他有固定的牌友。
“拜拜。”
从刘新军办公室出来,段辉跟了吕绮过来,“吕姐,有机会的话,你得帮我美言几句。”
“堵谁的门?”
他一页页地翻看着,终于,他看到了那个名字。名字后面有手机号码。他拿起了电话,又放下了。
“都说您是陶总的同学,这您不否认吧?如今社会,同学可是最铁的关系了,您千万得帮忙。”
“好吧,如今唐总是平泉首富,这是给我面子,我不能不识抬举。”
“东湖在华锦路的办事处啊。还能堵谁的?总不好堵红星的大门吧?这事可赖不到厂里……”
“对了,听说陶总向组织部要了公司干部的名册……”
刘新军叹了口气,正要说什么,听见斜对面自己办公室的座机响了,疾步回去接电话了。很快,他又来到吕绮的办公室,“接到赵书记的电话,要为陶总准备几份必要的材料,我们开个碰头会吧。”
“唐一昆!是不是连这个名字也忘了?”
“这个时候谁敢换马?就是我当总经理也不会那样做。没时间跟你扯,我得准备资料了,你快滚蛋吧。”吕绮不耐烦地赶走了段辉。
吕绮对陶唐晚上的行动估计基本准确。这天晚上,陶唐以身体劳累为由推掉了公司为他准备的接风宴,独自在小招用了简单的晚餐。饭后,他在给他准备的套间里跟前来探视的家人待了很久。不过,吕绮估计的还是有偏差,陶唐并未去探视他的手足,而是他的兄嫂妹婿包括他已经在红星上班的侄儿不约而同地来到宾馆看望“衣锦还乡”的他。亲戚们的到来,将前来拜见他的两名中层干部给赶走了。陶唐跟亲戚们聊了一个半钟头,几次将他们偏离的话题拽回到他设定的主题——只谈家事,不谈公务。最后,借口自己要早早休息,将几位亲戚撵走了。
亲戚们走后,陶唐给父母及岳母各打了个电话,女儿小荷已经下了晚自习回家了,他在电话里和女儿聊了一刻钟。然后洗了个澡,拿起下午向组织部要来的中层干部名册看起来,以他在盛东公司的经验,中层行政正职的重要性绝对超过了副手们。一把手掌控公司的关键在于控制中层,特别是中层行政正职,而不是控制自己的副手。
资料很快弄好了,吕绮认真审查一遍,确认无误后报给了刘新军。一直到下班,发规部并未接到任何指示,也没有会议通知。
吕绮在心里叹了口气。丈夫是外来户,学历很高,以硕士生入厂,混了这么些年不过是个科长,自己不得志,却总盼着老婆进步,“该干嘛干嘛去。我还要熟悉下汇报材料。”
陶唐的父母跟随陶唐去了滨江市,但陶唐的哥哥陶晋,妹妹陶美玲都在厂里,陶唐久别回家,不可能不见同胞兄妹的。
坐在书桌前,拧开了台灯。那些带回家的图表数据不需要温习,都记在她脑子里了。她其实也没想工作上的事,他想的是,陶唐,那个深深印在自己心里的人,现在干什么呢?他要了干部名册,肯定会看到自己的名字,他还记得自己吗?
“红星就这么点大,东面放屁西面响……都说你们那个班是老虎班,很是出了几个人才啊。对不起,我口气有些大了……你看,周鸿友副市长是吧?还有东湖的唐总,也是吧?”
“记得记得……哈哈,不过,那一拳的印象更深……”
“哈哈,这可没忘……呵呵,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二十年?”
“哪敢?您可是我的领导。”吕绮看着刘新军。自宋悦出事,自己这位顶头上司就一改以往的霸气,变得惶惶不可终日。不过,刘新军以前对自己还算客气,至少比其余两位副主任客气的多。
“准确地说是十九年。那年你带着媳妇回来,我们吃过一次饭。”
范永诚是质量管理部的科长,也算中层,但没有令职工眼红的绩效工资。从这点看,红星的科级与处级间的差距是巨大的。
当时只道是寻常……一种难言的凄凉令他深为苦闷,于是拿起手机,准备浏览新闻调整情绪。看到一个陌生电话在他洗澡期间打进来两次,期间只隔了五分钟。看号码是本地的,陶唐不准备回过去,刚将手机扔在床头柜上,那个电话又进来了。他想了想,接了。
吕绮发现,办公楼的气氛有所变化,少了以往的说笑声,偶尔在走廊遇见个同事,彼此只是点点头,步履都加快了几分。
“这个韩瑞林呀……”放下电话,吕绮摇摇头。
“曾经是。”吕绮放下了杂志,“你怎么知道的?”
“还要我正式相求?吕姐,我可是一直将您当大姐的,我这摊子,简直没法子弄!陶总来了,班子肯定要动,您帮我说说,给我换个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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