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皇帝放声大笑，帘后连连传出玉器敲击的声音。

夏慕闻声急忙抬头看去，只见帘后一个明黄蒲团坐垫的圆形坐墩旁，架起一个紫檀木架子，架子上摆放一个玉磬，里斜插着一根同样颜色的杵，那连连的清脆的磬声就是从这里敲响的。

第一眼，嘉靖皇帝的眼睛便变得如同毒蛇般冷沉沉……虽然嘉靖皇帝久居深宫，不与大臣接触，但他对帝王权柄的把握，却比历代先帝都要紧，都要牢，其秘诀无外乎对人事权和财权的掌控。所以看账本对他来说，是件很容易的事。是以他第一眼就洞察了这账本对于他这个皇帝，对于大明来说意味什么！随之来的便是无边怒火！

夏慕听闻心头大石落地，暗呼好险，否则他必定会落下一个私自绞杀朝廷诰命大臣的不赦之罪！

“臣愚钝。”夏慕急忙低下头：“也许这账本的后果是臣死在党争斡旋之中，但为了陛下，臣情愿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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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慕望着手中的东西，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这两个油包可是牵扯了大明王朝的局势，不由慷慨道：“为了这东西，多少人丧了性命，欧阳将军，东南百姓，锦衣卫兄弟，但今日小臣终于不负将军所托，将东南真正的军情，跟倭奴内情呈奏天子了，请陛下为东南百姓跟枉死的欧阳将军还有锦衣卫丧命的兄弟做主！”

“说得好听。”嘉靖帝声音有些缓解：“大明朝太大了，官员也太多了，人心隔肚皮，他们背地里总是背着朕玩手段，不肯跟朕一心，而且还拉帮结伙，分锅吃饭，分家过日子……说说吧，你夏百户是在姓朱的手里拿俸禄？还是姓李的，姓徐的？”

嘉靖将账册举在眼前，伸手翻起来。

嘉靖皇帝皱着的眉头稍微舒展：“李大兴的确该死。”

黄锦在一旁点头含笑，看来这小子是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不要做出与皇帝离心离德的事情！

“小臣当然怕仕途就此中断，甚至锒铛入狱。”夏慕掷地有声：“但臣更怕有人借此要抰君父，让陛下做出不得已的选择。为了维护主上的权威，微臣哪怕是粉身碎骨也不怕！”

夏慕没法答话，东南倭奴不灭的原因有很多，错综复杂，绝对不是他能说清楚的。想着低头答道：“陛下想要的原因，就在那账本之中。”

“陛下！”夏慕急忙摇头：“若陛下不信，就请赐臣一死吧，臣的心，日月可鉴！”

夏慕保持一脸的狂热，更是声情并茂，让那黄锦瞧见，不由得要抚掌称赞，眼前一亮，暗赞夏慕拍马屁功力炉火纯青！竟然第一次见陛下，就拍出如此有水准的马屁。

想着夏慕险些哭了出来，叩头不止，哽咽连连：“小臣不过小小百户，无品无级，微不足道，没有加入任何党派啊，请陛下明鉴。”

黄锦拿过油包，缓缓打开油布包，一本蓝皮的册子便出现在他的眼前，瞧见那上面的记载时，就连稳重的黄锦都不禁轻呼一声，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呵呵……”嘉靖帝笑出声来：“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有冲劲没顾虑，若是朕的锦衣卫都似你这般，大明又何愁疆土不定。”

这话一出，夏慕一口咬死：“陛下，大明王朝统兆亿民，皆为陛下赤子，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明朝所有官员都是陛下的人。”

帘子里的嘉靖皇帝见黄锦都震动，不禁一怔，沉声道：“还不呈上来！”

夏慕还想再往上看看，可他视线到此便急忙打住，不敢再抬头，毕竟按照现在的君臣之礼，臣下是不能与皇帝对视的，否则便是大不敬。

黄锦倒抽口冷气，将两个包里的两本账册合到一起，却有些脚步沉重的走向帘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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