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人脸色青黄，下巴长出点点胡渣，整个人显得瘦了一圈，也颓靡了一圈。邹辰捧着水洗了把脸，茹姨从厨房里端了一碗热粥，“喝酒伤胃，来，喝点粥暖暖。”

那么多年过去，直到现在，白墨依然会时常想起高一时候的这个晚上，这桌饭。

阿随复杂地看着身边承受着煎熬的人，“他没事，就是额头被玻璃渣子划了一下，你放心吧，今晚你的手机一直没人接，他很担心你，你早点回家。”

“滴滴滴滴滴……”

白墨捏紧手机：“等着，我有事和你说。”

本来以为已经消停了，已经两清了，没想到周一才到学校就又爆出一张帖子，连蓝书的咖啡吧也被人砸。邹辰虽然和家里的关系闹得十分僵，不愿提及，白墨却一直知道，他家里头是有后台的，他那些铁哥儿们肯定也不例外，却没有想到能够明目张胆到这地步。

白墨掏出手机，里边有几个未接，都是蓝书打来的。

不知道坐了多久，也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困了就迷迷糊糊睡过去，醒来就继续喝酒，胃里头没有一点东西，房里酒气熏天。满屋子狼藉，地面到处是酒瓶子，开过的，没开的，满瓶的，喝了一半的，立着的，躺着的，横在正中央的，滚进床底的，到处都是瓶子……有啤酒，也有他爸珍藏在柜子里十几年的白酒，也有他妈时而拿去应酬的红酒，就那么败家的全倒进胃里。

“刚刚在教室补作业，忘了时间，正准备回去。”

白墨不放心又拨了一次。

茹姨打从邹辰小学就在这个家忙活到了现在，比起经常外出的邹爸邹妈，邹辰打心里更愿意亲近这个和蔼的女人。

茹姨讶异地看着屋里的一切，“小，小辰？”

“小辰，是小辰吗，你回来了？”

屋子里黑色的窗帘拉着，邹辰就坐在冰凉的木地板上，靠着床边。

邹辰一愣：“在公寓。”

才一句话，胃里已经翻腾了，一股恶心的气味上涌，邹辰冲到卫生间，跪在马桶前就吐，吐得天昏地暗，脑子嗡嗡作响。

……

蓝书些微痉挛，已经没法回答了，手机被夺走，阿随的声音插进来，“马蒂尔出了点事，有几个b中的学生故意砸场，我送老板去医院。”

笔尖一顿，看着笔下的文字莞尔，阳光透过茂密的叶，斑驳明媚，又是个意外的惊喜，穿透厚厚的雾霾，洒满心尖的角落，角落里一点尘埃多么微不足道，忽而觉得世间那么多不幸，自己不是最坏的那一个。

邹辰睁开眼，眼角一片酸涩，就像无数尖锐的玻璃渣子蹂躏他眼睛后方的筋脉，他用手使劲儿摁了摁才缓过来，撑着床边站起来，浑身上下每一寸骨骼都麻了。太久没活动，似乎不知道怎么走路，跌跌撞撞才走到门边。

阿随一说到b中，白墨头一个想起的人就是汪泉宇，接着是韩小曼。她拧着眉，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只觉得累，脑子累，身体累，心更累，就像身上压着十层重重的湿被，铺天盖地没留一丝空隙让她喘息。

只是，有的时候，世界热情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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