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远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从轿车跌跌撞撞跑出来，来到货箱旁跪了下来，大嚎道，“

这货箱内散发出一股骚臭气，倒是吸引来路边的四五只苍蝇，围着货箱嗡嗡乱转。

听着轿外人寰沸涌，柳远志搭着柳明肩头说道，强笑道：“儿子，放……放心，别怕，老爹保护你。”

双眼聚光，心念电转之间，柳明有了主意，他脱去长衫直裰，又将白色里衣脱下，双手撕扯着袖口。

从费县前往冀州吴县的官道，如蛇形般蜿蜒跨越四县。道路两旁，厚厚的黄土夯筑得坚硬如石，是费县直通岭南的主要通道。

柳明狠狠瞪了柳远志一眼，真是做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

柳明坐得也有些难受，身子一直在车内撞来撞去。在前一世，他就有晕车的毛病，无论多豪华的小轿车，坐久了就想吐，更别提这宋代有些简陋的马车了。

“男儿何不带吴钩！”

“官府咋不修路呢？”柳明问道。

“还是明少爷聪明伶俐，知道打开那个鸡矢藤的木箱。”一名家丁赞道。

他脑中闪过一念，脱口而出道：“王叔，若是我们柳家出钱修路，你看……如何？”

虽然是做戏，可是柳明父子似乎都认真学习过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一个演员的自我修养》，哭得十分伤感。

父子两人哭倒在地。

“官府？”王驿丞摇了摇头，“澶渊之盟，光赔那岁币都不够。这青州，又是有名的穷乡僻壤。官府每月的俸银能发出来，便不错了。”

“我说……三变啊……我知道，这吴县可对你们商户来说，是一块肥肉啊。那里交通不便，什么东西，在吴县一卖，可都是五倍十倍之利。”王驿丞笑得很有深意。

柳远志机灵得很，立即说道：“王兄，若是能让我们的药材进了吴县，少不了您的份子钱。”

为了能够赚得丰厚利润，柳明在医堂开了动员会，号召全体成员，认真团结在以老爹远志为核心的领导班子周围。

一路上马车颠颠晃晃，如同过山车一般，让柳明脸色泛黄。他揭开车帘，望着窗外沿路的山水，想转移一下注意力，透透气。一眼望去，却见官道上行人虽多，可是大多衣衫褴褛，面有菜色。最近，倒是传来消息，隔壁几个县闹蝗灾，使得不少农民忙活了一年颗粒无收，不得不放弃土地，流浪到别的州县做起了流民。

柳远志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对着家丁骂道：“混账，还不赶快赶路？你们要是武艺高强点，还需要我宝贝儿子出来使用智慧吗？”

“行行好吧。”

夜晚，驿站大门关闭，只有大门旁两盏灯笼在风中飘荡。

柳明一口酒全喷了出来。

听到箱内有牛肉，说话间，更有不少流民闻声而动，慢慢朝这靠近。

柳明一听，感情这吴县的商机，倒是人人都盯着啊。

“这些流民，已经饿得双眼发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大家散了吧，散了吧。”大部分流民慢慢走开了。

运送药材的马车队在官道行驶着，因青州地处北方偏远州，朝廷拨款有限，经费不足导致官道年久失修，一路上坑坑洼洼，每走个一两公里，柳明父子在马车内都要颠上一颠。

这让两名柳府家丁紧张无比，扬起身上佩刀，对那些流民怒目而视。然而，无奈人潮越来越多，都往这边拥挤着。家丁虽然身强力壮，但是架不住这人多势众。

柳远志在一旁跪着吹没胡子瞪眼睛，心里直骂娘，哪有儿子这么咒自己老爹的？但是，他嘴上不好反驳，只得跟着说，“是啊……大哥，这真是意外啊。”

这刚才发出的臭味，便是药箱中这款叫做鸡矢藤的中药材。鸡矢藤又唤作鸡屎藤，虽然有消暑、通气、止痛的功能，却本身散发着一股臭味。

“儿子，你要干啥？”柳远志在旁边愣住了。

这一声干嚎，倒是让那些准备跃跃欲试抢箱子的流民们停顿了下来。

“嘶拉”一声，扯下两段布条。

柳病？

柳永伸直了脖子，大喊道：“王贵瓜，你给我过来！”

“这家人真恶毒啊，还把棺材打开来看！”

这些流民，原本也是老实巴交的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遇到像柳明这类的大户商队，唯有避之不及。但是，由于蝗灾，背井离乡，多有怨气，腹中又是饥肠辘辘，不免胆子大了起来。

那些还不相信的流民此刻脸上终于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边咒骂着悻悻而去。

这青州的驿站，坐落于大山之中，三进的院子，却显得十分破落，比那李元宝呆的破庙好不了多少。连那木制的护栏也是东缺一块，西缺一块。院中两匹瘦马已是皮包骨头，望着空空的草料槽发呆，两个穿着驿站号衣的驿卒也是灰头土脸，满面风尘，饱经这山口内沙尘的侵袭。

而车外，那两名家丁早就抵挡不住流民的拥堵。即使抽出佩刀也无法阻挡流民们伸手去翻那货箱。

“什么？”柳明拿起酒杯。

柳明哑然失笑，自己老爹这话说得有气无力，双腿还不停打颤，指望他别尿裤子就阿弥陀佛了。

形势十分危急。

他们盯着那几个长方形的货箱，交头接耳地聊着。

“永叔……怎么办？”柳明扭头看着柳永。

两名商人从袖口中摸出几錠银子，塞到那驿丞袖中，一边应和道：“是，是，是。老爷，可咱们也要吃饭……还望您多担待。”

柳明继续哭道：“爹……你名字叫远志，胸有大志，没想到这么早就得了……得了那个……柳病死了……”

“行方便……”胖驿丞冷笑道，“怕是妨碍了你们赚钱了吧。这通往吴县的道路狭窄，浮桥简陋，自然是官府文书急递先行。若是让你们马车先走了，堵住了路，朝廷的文书进不去吴县，把你们头砍了都没用！”

现如今，驿站也为这路况而苦恼，柳明心里琢磨着。

这让流民们有些疑惑，莫非……这些长方形箱内装的都是死人？可是这箱子形状与棺材还有些差别啊。

气氛有些凝滞。

现如今，就剩下解决如何把药材运到吴县的问题。正好，仁济堂有一批药材，要运往邻县，途径驿站。运药材，访故友，两件事放在一起办，柳明等人，便于次日上车赶路。

他边哭边跑到其中一个货箱旁，“死得好惨啊——爹爹！”

柳远志吩咐马夫将车泊下，便带着柳明走近了驿站。远远地，就听见那胖胖的驿丞在骂两位商人模样的人。

两位商人笑脸作揖道歉道：“驿丞老爷，我等倒不是有意来给大人增添负担的。只是咱在那吴县还有家有业，现在这道路泥泞堵塞，官家都派兵驻守在路口不让我们过去，这还等烦请你行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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