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奶说,她帮人忙,替人做过道场——这不足为奇。在东北,自古就有满汉在婚丧习俗上的相互交融,相互帮忙的现象。
我大约泪流满面,对罗奶说,“奶,怎么会是你?”
“不是我,谁能救下来你?”
上了车之后,我就守在一扇窗边,这扇窗开了一道小缝,我背着风抓住窗边等着。
我有点儿走神儿,本来都到了我罗奶家那个站点,由于我想入非非,错过了最佳跳车时机,当我意识到我到站了,车已经开起来了,我不敢怠慢,一个跟头就翻出车外。
忽然我看到由东向西有一缕细细旋风扭扭捏捏地刮来了,我一下子意识到这是我爸!
车带起的风,把我卷到车轮底下。进入车轮底下的一瞬间,我想到,完了完了,这下子肯定完了!真魂也罢,假魂也罢,禁得起车轮?车轮一辗,什么不辗个粉碎?可是,我又从轮子后边被辗了出来!
“你不说他已经是个婴儿了吗?”
“奶,你咋知道我有难的?”
注意观察着外边,一旦到我罗奶家附近了,我就会一跃而下,象个帆船一样,掌握着方向,借助风力,去我罗奶家。
他们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先烧一捆黄表纸,在黄表纸燃起的火苗中,把那架梯子投了进去,有些风把燃着火苗的黄表纸吹走了。
这天,要在太阳没出之前,在一个十字路口上烧纸,并且还要烧个零点过后做的梯子,由这人最亲的亲人用金粉在梯子上“点神”,经过点神的梯子,就有了神力,烧了之后,就变成了天梯,死者就可以顺着天梯到天堂了。
要是给我爸烧七,那天梯的制作,得有我一个,点神更是舍我其谁?怎么由这么个小姑娘来点?
我们石弓山市早班公交车是五点钟开始双向发车。没一会儿,3路车就开过来了,正好有一个人上车,我就跳到他的肩膀上,和他一起上了车。
“奶,我看到我爸了。”
汉族的烧七,最重视的是头七,就是人死后的第一个七天。
女人没好声地对男人说,“老严!你压住点儿!”
是我的真魂附在车轮的凹纹处,还是车轮根本就奈何不了我的真魂?
“奶……奶,你现在是?”
“我咋看不到他呢?”
我想我爸很快就要把我带到一个清明干净的地方,一把就抱住了我,泪流满面地说,“红,我的儿呀!”
“你也能灵魂出窍?”
旋风里有好多草沫灰尘以及烟气。有严律己吸的烟的烟气,也有烧纸的烟气,呛得我没法儿睁眼睛。
“你是什么,我就是什么。不然,你能钻进我的怀里?”
听我罗奶讲过,我们这里汉族人丧葬有个习俗,叫烧七,就是人死后第七天要烧纸,以后每隔七天烧一次。这是因为汉族人相信,人有三魂七魄,每隔七天,烧一次纸就送走一魄,一共烧七次,把死的人的七魄全部送走。而三魂需要三年道场,一年送走一魂。
“我感到是他,是他把我送到3路站点的。我知道是他,但我看不见他。”
“嗨,我小红牵动我的心啊,你有难,我能不知道?”
“奶,你现在能不能见到我爸?”
是我爸来收他们烧的纸钱和梯子了。一会儿我爸刮过的时候,我要随风而起,投入我爸的怀里,和我爸亲亲,有好多事要问我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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