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你轻点！”纪郎中一声干嚎，显然是小厮手劲大了些，剐蹭到了伤口。

张力一愣，想不到这高元良竟然是副将的家丁教头！

张力看着康兴安一脸的不解之色，正要说话，却见高元良将门插上之后，抢先开口道：“我虽然只有二十岁出头，却是辽东广宁右屯卫李副将的家丁教头。后来母亲病势加重，便带着母亲四处求医。”

高元良深深地一拜，哽咽道：“有劳小恩公了，不知小恩公高姓大名？”

张力没想到这么快就有结果，其实明代这房屋买卖租赁什么的，只要价钱合适，成交是很快速的，不用费多少周折。

张力点点头，跟他又重新进了屋子。

张力给高大娘整了整被子，道：“高大娘，这些日子我会留在你身边，每日给你施针止痛，你安心静养就行啦。”

见高元良称呼自己为恩公，张力心里有些黯然神伤：这人对母亲非常孝顺，是条好汉子！

现在高元良这么一说，张力也只好跟他进屋。

原本如果按照明初的规矩，住店是必须要有“路引”的。

其实从回春堂第一次听见高元良开口说话，张力就知道他是辽东人了，因为高元良的官话中，隐隐带着一丝辽东腔！

于是将领们便高薪养了一帮武力强横之人，平时都是勤练武艺，等到了战场之上，这帮人就是绝对的主力。

想想也是，堂堂蓬莱县城公认医术最高的纪郎中，居然因为一个半大的小子，被知府李大人打了板子，这口气又怎么咽得下去？

张力多嘴问了店小二两句以后才知道，在蓬莱县，这“路引”从天启朝开始就几乎名存实亡，没有人管。客栈一般嫌麻烦，定期给衙门上交些银钱，衙门也乐得清闲。

张力急忙侧过身去，不受高元良这一礼：“我叫张力，以后你叫我力哥儿就是了。”

高元良眼圈一红，偷偷揩了揩泪水。

高大娘微微蹙眉道：“多谢小郎中了，我感觉还能忍受……”

张力心情有些压抑：这晚期肝硬化，即使在几百年后医学昌明的现代，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小厮道：“此前确实是两人，后来又遇到一对母子……”

明末武将克扣粮饷成风，兵士们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可是仗总是要打的。

张力默然良久，道：“先不说这些。”看了一眼高母，见高母已经睡熟，张力道：“我与你说说你母亲的病吧。”

张力吃了一惊，道：“你母亲得了重病，你跟李副将说明情况就是了，为什么要逃？”

在明代，城市市民一般没有什么固定财产，房屋便成为他们的唯一恒产。由于奢侈成风，一旦衣食不足，就变卖房产。所以，城市房屋的买卖非常活跃频繁，有时候房子几年就换主人，有些房子一年就换一个主人，甚至有些人住不满一月，就将房产卖给别人。有好些殷实的人家，趁着低价买了房屋，然后就出租赚钱，也是一项不菲的收入。

高元良其实也有些心理准备：从辽东刚逃到天津卫的时候还抱着一丝希望，后来郎中们个个都说无可救药，便绝了心思。只是现在看着母亲每日受尽煎熬，不得不四处找郎中医治，只求母亲少受些病痛折磨罢了。

高元良和康兴安都走近了两步，想听张力细细分说。

高母已经醒来了，长期的剧痛使这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看起来如六十岁老太婆一般；而极度的消瘦让她脸庞显得有些扭曲变形，张力轻声道：“高大娘，你现在还疼么？”

正说话间，康兴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力哥儿，高兄弟，我在城西灯笼街寻了一处宅子！”

纪郎中已经在家养了五天病。

张力问道：“你是辽东过来的？”

高大娘看着儿子，有些心疼地道：“儿啊，不要难过……”

高元良摇了摇头：“李副将不许我走。最近两年建奴频繁攻打广宁，作为军中武艺最高的人，我又怎么走得了？”

“等等，不是两人么？上次你去刘府打听，他只有一个伙伴叫什么安子的？”纪郎中面露疑惑之色。

张力点点头，康兴安快步离去。

第二日张力就带着安子和高元良母子搬了进去，每日都给高大娘施针止痛。

纪郎中连珠炮一般开口问道：“怎么遇到的？是他们的亲朋好友么？是什么来路？”

张力沉吟片刻，对高元良道：“我本来就和安子打算在这蓬莱县城中租一套院子，现在既然也需要每日给老太太施针止痛，那干脆……”

小厮小心翼翼地抹着药膏，道：“他们一行现在是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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