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上大学的时候,还没有手机。所以书信很流行。照理说,给我带书信的应该是我宿舍的同学。但不知是因为我病了,班上信箱的管理由团支书掌握还是别的原因。每个星期天,给我带来书信的都是柳永芳。这就有点不正常,有点授人口实的嫌疑。
我的书信很多,因为我在高中阶段一直人缘极好,我们那个班当时56名同学,当年考上大学的就有42名。全国各地除了西藏台湾好像都有同学。柳永芳给我送了几个星期的信,这个细心的团支书似乎发现了什么规律,因为每个星期的书信里,总少不了中山大学、南昌大学、武汉大学的信,当然每封信的笔记都相同,渐渐地,她像是无意中发现了什么,有点特别的意味了,和我说话的口气也开始酸溜溜起来。“班长大人,你的书信好准时哦,一看笔迹就知道是女生的信吧?”我笑笑,“冇错,你猜对了”。反问道:“永芳,你怎么戴有色眼镜看人哦,这里不是也有男同学的信吗?不是也是很准时的吗?你怎么看不见。”我有个很好的兄弟叫卢汉林的,也是每周必有一信啊。她说:“我就是看不见,也没必要看见,就是只看见这几个骚狐狸,有两个几乎每隔两天就有信,而且还厚厚的,三四页纸,什么情话鬼话天天有得讲啰?一看就是狐狸精,想勾引男人。”言毕,满脸的不高兴,时不时还横我一眼。我当时还并没有病友胡能讲的那么成熟和复杂,没有往深处去想,只知道她是嫉妒之余的小女儿心态。再者,她是团支书,对全班同学的思想政治工作负有责任,我当时也不排除站在政治的高度看问题。认为我们班的团支书柳永芳同学政治敏锐性还是蛮强的。因为我本人对永芳书记除了同学之情,没有男女之类的联想,所以我对此事看的很单纯。但是谁能料到世间的事并不是一个单纯或者复杂可以概括的。
我的任何举动,当然包括同学朋友来探望我的所有经过,都不能逃过胡能的眼睛。到后来,他甚至给我做出了结论。他对我的结论若干年后竟然基本灵验,人生的因果其实就像写文章留下的伏笔,高明的作者既然有心设伏,就不会忘记恰到好处的照应,只是这照应之处,读者是否能及时发现而已。
在医院共呆了55天。后来半个月,人基本上好了,只是出于调理阶段。当我开始基本上能生活自理,也就是洗澡之类毫无困难的时候。我猛然意识到一件事,有必要彻底搞清楚,那就是我在特护病房的几天几夜,我洗不洗澡那不重要,但是我不上厕所肯定是不行的。那么,问题来了?这个事怎么解决的?
那天,彭雨薇来看我,进门就喊郑铁男,声音甜丝丝、爽脆脆,如空谷琴音。胡能一听,厚镜片下的小眼睛努力睁大着,立即摸摸自己的头发衣领,摆出一个潇洒的坐姿,他吊完了水瓶,正坐在窗边看书。雨薇进门旁若无人径直走到我的床边,仿佛他不存在似的。而我听到她的声音只是抬眼望了望,我的水还有小半瓶没有吊完。她进来先是很专业地帮我看了看水瓶里的针头情况,又理了理输液管,把滴水开关调大了些,抓住我带针管的那只手看了看。当时已经是冬天,室内虽有空调,但药水瓶里的药液还是冰凉的。由于开关的加大,我迅速感觉到一股冰凉的液体向手臂的血管里冲来,猛地一个激灵,彭雨薇却忍不住哈哈一笑。我说:“你还笑还笑,有你这样的护士吗?做你的病人可惨了。”其实我是故意这么说的。她给我做特护,后来在李书记的召唤下陪我父母亲吃饭,后来又多次来看我,我和她其实已经很熟了。知道李书记是她姑姑,她也对我说了给中央首长做特护的经历等等。我内心对她很有好感,甚至有点喜欢了。
她说她来看我是她姑姑交代的。我知道她说的假话,故意说:“那真委屈你了,原来你不想来,又不敢不听姑姑的话,只好来了。我怎么担待得起哦护士长大人。”她扶着我的一只胳膊在医院外的小花园坐下,听我说完,牙齿咬着下唇,好看的鼻子动了一下,说:“哼,郑铁男,你真是不识好人心。你这家伙是不是讨厌我,不愿意和我呆在一起?”说完还把头故意往我肩膀上靠了一下。看着她的红唇贝齿,我整个人一怔,长这么大,真的还没有女生和我走这么近。怔完之后,说:“雨薇,这是你上班的地方,你是医院的名人,应该很多人认识你,你这样人家会怀疑你和我什么关系。要是谁拍个照发到网上,那可就热闹了。”她抬起头,和我并肩走着,依然扶着我的胳膊,说:“怎么啦?一个护士搀扶一个病人犯法了?”我说:“法律目前好像还是没有这一条,犯忌那是肯定的了。你现在没有穿护士装啊。人家误解那是很容易找到理由的。你是医院的名人,人家想八卦你还怕找不到机会呢?”“郑铁男,我看是你思想有问题,没想到你一个刚刚入学的大学生年纪轻轻思想这样复杂,姑姑尽是说你的好,我看姑姑是看走眼了。”彭雨薇生气的样子更好看。但她无意中的一句话却泄露了某些秘密,李书记为什么会在她面前说我的好呢?是真还是假?在我的坚持下,她松开了拉着我胳膊的那只手,依然和我并肩走着。一起走了几个圈,我实在忍不住了,问她,“雨薇,有个事在我心里憋了很久了,一直想问你,但又不知怎么开口。”我顿了顿,做欲言又止状。她转过身,看着我,晶亮的眸子一动不动:“什么事这么严肃啊?你说吧。”我说:“我在特护病房的时候,上过厕所吗?”她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脸上掠过一丝红润,吹了一下腮边的发丝,抬头,不看我,问:“你说呢?人怎么会有不上厕所的时候?”“那,我怎么不知道?”“你本来就昏迷了一天一夜,后来四肢打吊瓶,药液里面也有让你昏睡的药,你当然不知道。”说完,她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女生看过我的下身啊!看着她的表情,一种异样的感觉笼罩我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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