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儿?
一片漆黑,森寒之气弥漫。
伸手在黑暗中摸寻,触及身侧冰冷的石壁,刺骨的凉意,冷汗涔涔。
前方不远处似有微弱光亮,寻光而去……
尽头处竟是一处青砖砌造的闭室,弧形的四壁,四角攒尖的顶部。壁龛中的油灯即将燃尽,微弱的火苗无力地簇动着。闭室正中一尊硕大的石棺,棺盖半开,昏黄的光亮投射其中,散发着一种玄妙的蛊惑。
死寂之中,她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咚”剧烈地跳动着。压住心中的恐惧,一步一步向石棺靠近,“咚咚咚咚”,再走近些,“咚--咚--咚”,再近些,“咚---咚---”……是错觉么?为何心跳渐慢,身子也越来越轻?近了近了,两步,一步!
淡淡的光亮轻轻拂照在一个女子身上。
女子黑发如墨,玉颜浓睫,胭唇含着一丝笑意,宛如沉睡在香甜的梦境中。她身着一袭羽白的锦裳,如初雪般平整无痕。锦裳上以银丝勾绣着朵朵雪蕊琼丝,似在无尘的雪中静然盘开。她乌亮的长发绕过耳际、延过秀肩顺着宽大的袍袖瀑散开来。她虽就那么静静地躺着,却似欲飞还留,灵动出尘。
女子身侧的暗处隐约可见一个伟岸的男子身形,看不清面貌,只见腰间垂露出半块龙形的玉珏。女子一手紧紧交握着身旁男子的手,另一手平放于纤纤腰际,腰间的紫色丝绦上系着一件白润莹澈的玉饰,竟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
一股莫名的熟悉!
锥心之痛顿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她紧紧捂着胸口,全身不停地颤抖着。
蓦地,油尽灯熄,室内漆黑一片!白玉凤凰忽然发出清冷的光芒飞出石棺,缠绕着将她拉向棺内……
初夏,无月之夜,繁星满缀。
居山仰望,离星空是那么地近,似伸手就能摘到。
山林里万籁俱寂,夜风徐来,不知吹漾着多少人的美梦。
“啊!啊!”娇嫩的尖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有人急急走了进来,屋里很快亮起了灯。
“阿诺!阿诺!”来人关切地唤着。
阿诺眨了眨模糊的泪眼,涣散的眼神逐渐聚拢方才看清眼前人。
“哇,姑姑!”阿诺猛地扑进来人怀里,瑟缩着身子,犹如风雨中受惊的小雀儿,汲取着姑姑怀里那安心的温暖。
来人正是阿诺最为亲近的两个人,姑姑观娘与慈姑。
观娘脸色苍白,带着明显的病态。她轻揉着阿诺的发,柔声安抚道:“不怕,姑姑在这儿。做噩梦了?”
“嗯……”阿诺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观娘,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观娘掏出绢帕,轻轻拭去她的泪水和她额头上的汗珠,眼中盛满了宠爱和怜惜,“梦见什么了?”
阿诺紧紧拽着姑姑的衣袖,一边抽泣道:“我梦见……梦见一口石棺,里面飞出一只凤凰将我拉入了棺内。”
“那棺内可有人?”观娘问道。
“嗯……”阿诺使劲儿点了点头,视线固定一处,似在回想,“棺内有一男一女携手而卧。男子的面容隐在暗处无法看清,只见他腰间系着一枚龙形的玉珏。女子腰间系着一枚凤形的玉佩,相貌倒很是眼熟……”顿了顿,皱着眉,似在纠结又似在害怕,颤声道:“感觉与我颇为相像,像是……像是长大后的我呢!”说着,她忽闪着一双大眼睛,满脸的疑惑和惊惧。
“龙珏?!凤佩?!”观娘一脸惊讶。
阿诺点点头。
慈姑却在一旁轻笑道:“怎的小小年纪做这等怪梦?”
阿诺撇撇嘴,道:“我也不想呢!我倒宁愿梦见果子自己从树上掉下来砸在我脑门儿上,也不愿做这般吓人的梦!”
偏头一想,又道:“不过,那还真不像是梦境,就如发生在眼前一样。我甚至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渐渐停止!”
观娘敛起方才疑惑的眼神,柔声道:“梦境皆虚无,作不得真。”
慈姑看着阿诺,忽轻笑一声,道:“记得上次你从山下村子里听了一个鬼故事,回来后总觉得自己床下有个鬼洞,硬是要靠着墙站着睡。莫不是今日下山,又听村子里的那些阿婆阿姑讲了什么离奇的故事吧?”
阿诺摇摇头,“离奇的故事没听说,疯和尚倒是遇见一个。”
“疯和尚?哪里来的疯和尚?”观娘与慈姑同时问道。
阿诺道:“午后,我背着慈姑酿的酒去山下村子换米粮,路上遇见一个疯癫和尚。那和尚说他很是口渴,向我讨酒喝,我见他可怜便赠了他半碗。”
观娘又问:“那为何说他是个疯癫和尚?”
阿诺突然睁大了眼,神秘兮兮道:“唔,姑姑、慈姑,那和尚的模样好生怪异。一张方脸莹彻如镜,发长数寸,手似鹰爪,着一身破旧的袈裟,手里执握着一根锡杖,杖头上挂着刀、尺、拂三件物什。虽说佛道有异,但这和尚的装束潦倒得很,与释道长相差甚远,哪里比得上道长的仙风道骨。”
“模样怪异的疯癫和尚……”慈姑欲言又止地看向观娘。
观娘也看着慈姑,眼中闪现一丝不安与吃惊。
阿诺继续道:“他还吹嘘自己能探前世知来事,非要回赠我几句话作为答谢。”
观娘问:“他所赠何言?”
阿诺想了一瞬,缓缓道:“他说’半生负情诺,半世终邙穴;痴作活死人,缘断弄情冢;南来北往苦,浮世虚幻空;不若无尘染,奉心归法然。’”
闻言,观娘和慈姑脸色大变,眉宇间忧色深重。
阿诺这才察觉到她们神情异样,急急唤道:“姑姑?慈姑?那和尚所言究竟……究竟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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