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她日后要嫁给他,也是一道圣旨的婚嫁,没什么愿意或是不愿意。皇家的女子都是一般的下场,遇上个心疼自己的郎君也这辈子也算上没有白活;相形之下,太子这个郎君还是甚好的。她没有那么多功夫怨天尤人,且走一步算一步,即便是嫁到这太子府邸同一堆女人争斗闹腾一辈子也都是她的命,怪不得旁人,自然也不会给谁添堵。
秭姜闻言点头,娇俏地笑:“我就晓得太子哥哥对我最是好了。”
他喜不自胜,瞧着她的眉眼如描,笼在烛火里似装了金箔的古画,活色生香。又轮到他不晓得该如何是好,是坐是立,是闲谈还是静默,头一回和姑娘家这般相处,写下的条条框框难以自拔。
最后还是外头的砚盏开口,隔着帘子问:“天色也不早了,殿下用膳了么?若是没有,可方便留下来同郡主一道?”
他自是万分愿意的,点头应允。
秭姜下了榻坐在妆奁前要红笺进来篦发,可却被他止了。堂堂的监国太子挽了衣袖拿起梳篦给她抿头,轻柔地拿起一缕摊在掌心,一点点地梳开,带着犹疑和生涩。他低头就能看见她柔柔的乌发落在掌心里,清淡的香味牵出满心的欢喜和疼惜。这不同于往常,他喜欢的女子就坐在眼前让他安安静静地服侍,难得的宁静自在,思及往后日日如此,比得上那位子的也就剩这么一桩事了罢?
秭姜心里却不是这般想,一个兄长替自己个儿的妹子梳个头抿个发,也不算的多大的事情。她是个懒人,能不动手则不动手,以往在府里,洛央也没少替她挽发……她怎么又想起那个坏人来了,真是可恨!
直到坐到桌边人都是忿忿的模样,郭邺着人撤去了羧猊香炉摆上两只青铜熏笼搁在花厅里,换了清淡的香不会改了膳食的味,丫头们上了菜又渐次地退了出去。他殷殷地替她布菜,小心翼翼地瞧着她的眼色,恰到好处,自己倒是未用上几箸。
秭姜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叙话,便说到这皇后祭祀的事宜上。她心里头想着洛央同皇后的事就问了一句:“舅母她如今在太庙可还安好?”
没料到郭邺却皱了眉头,忧心忡忡地道:“母后在太庙倒还安好,只是路上不太平,遇到了歹人行刺,横竖被洛大人拿下了,却是累得洛大人肩部受了伤。父皇震怒,严令彻查,今夜左右得问出话来开刀问斩以儆效尤。”
当今天子虽然昏庸了些,但事情一旦涉及到江山社稷,便如同枯木逢春,精神矍铄地要晓得所以然,拼着一股年轻气盛的劲头都要将这些乱党斩草除根才,才好安心地继续挥霍无度。此番皇后代天祭祀,领得是皇帝的面子得的是天家的威严拜的是祖宗的脸面,如此胆大妄为的行刺怎能善罢甘休?自然教那些图谋不轨的小人好看,朝堂必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前些时候秋狩围猎的行刺,一顿刑罚下来活生生地死了两个刺客。为了避免剩下的狗急跳墙一同寻死,皇上下旨暂缓审讯;不料却给了这些歹人可乘之机,卷土重来当真可恶。何况洛央掌着朝政,刑部的人是他的嫡系,又在典狱一事上向来杀伐果决,毫无手软的可能,严苛残酷到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京城无人不谈及色变,这次断然是不能善了。
话说回来,京城再如何动荡同她都毫无半点关系,自然是有人会护着她。所以一句话只听了前半句,秭姜仍然纠葛着郭邺说得洛央身上的那处伤,不晓得伤势如何,那人忙碌起朝事来不管不顾的,哪里会注意到受伤这起子事。她若是不提醒着他早晚死了都想不起来。她越想越心烦,道洛央真是个教人不省心的祸害,人都不在城里了还不安分守己的。
接下来用膳也无甚胃口,待到送走了太子,她倚在弥勒榻上坐立不安,和个滚珠子似的来回翻腾。最后实在憋不住冲着外头嚷,把人叫进来,“砚盏砚盏,你派人往太庙那边瞧瞧,洛央那厮伤势如何了?给他叫个好的郎中去医治,莫不是等他死了,我倒是最后一个知晓的,烦透了!”
话传到洛央的耳朵里已是四更天了,星辰低垂,乌压压地辨不清前方的路。他负手立在太庙前三百三十三道台阶的尽头,身后站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儒生。恩康匆匆而来,一字不落地将秭姜的话复述了一遍,洛央踹了他一脚将外伤药笼进了衣袖里又淡淡地笑开。身后的人道:“大人家的金屋娇当真彪悍的紧。”他一眼扫过去,那人只剩了噤声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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