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央笑,眉目如水,却藏着三千寒冰,“我好不好死,周大人却是瞧不着了。至于周大人前些年添的小外孙,机灵可爱。不晓得烹成肉羹合不合大人的口味,也是为难那些厨子了,或许在这牢里头让大人亲眼看着如果烹制,那滋味会好上许多吧?”
“你敢……洛央……洛央……”
周敦闻一口血喷在了地上,模模糊糊地一摊,也不管不顾径直向前蠕动,身后血淋淋的一条印子拖在昏暗的烛光里,像是通往地狱的那条道,多瞧一眼都万劫不复。
洛央俯下身子看着面前狰狞可怖的苍老眉眼,低低地笑,像是从胸腔里活生生地掏出来似的,“我有什么不敢的?我父皇死了,万箭穿心;我的母后和妹妹被你的家主……”眼睛里生了恨,便似那红莲业火,燃尽业障烧尽罪恶,吞噬这世间所有的冤孽,“吴国明明降了,我的父亲众目睽睽之下屈膝面缚,可你们仍将他射杀。我的家人惨死,我的臣民被弃尸荒野,血骨堆积如山,连护城河都被尸体填满……你告诉我,我有何不敢?”
他怎么……周敦闻嚣张的气焰瞬间魂飞魄散,藏着惊愕,藏着畏惧,一个疯狂地狱修罗,自然没什么事不敢的。
洛央又道:“很惊讶是么?你以为我摔坏了头给我用了药,前尘往事便都忘干净了么,真好大的笑话!周大人大可尽情地惊讶,可惜,周家的人可没有多少日子供你挥霍。易安,回!”
洛央掀步往外,衣角便被人抓住了。
脚下传出的音虚脱无力却带着无比的坚定,“洛……央……你如此,便便不怕……清河郡主……知晓么?”
洛央低头看了他一眼,神色莫测,却是顿了半晌踩上他的心口,死死地碾压,脚下的人厉鬼似的一张脸霎时泛了青紫,眼看着双眼圆睁大张着嘴闷闷地直喘,生死一念,便全牵在那一人身上。
“狗胆包天,郡主也是任你这等无根蜉蝣肆意提及?”他勾起讽刺的唇角,“周大人有闲暇担心我,倒不如仔细地想想。若是仍固执己见,我倒要请周大人瞧一出家破人亡共聚奈何的好戏,想必热闹非凡精彩无比才得以报周大人天大的恩惠。”
靴上死死抠着的血肉模糊的手指,背脊弯成跳进油锅的虾一般,周敦闻虚弱地放弃了挣扎,一滩烂泥似的瘫在地上,软趴趴的。君子之道,修身养姿仪,在生死面前就成了笑谈,连性命都做不得主的草芥谈及这些便是泼天的妄言。
“别忘了伺候好周大人,该有的礼数半点都不得马虎。”
易安到了外头踢了踢佝偻着背的曹维仟,“大人的话可听着了?”
曹维仟点头哈腰,脸上笑着的花不曾有片刻衰败,“小的都听着了,手底下有分寸,但教洛大人放心。”地狱边上走了多少来回的人,翻手是生还是死,准头了然于胸。
洛怿闻言笑道,“慢着点来,都是儒生,相煎何太急。”
曹维仟打了个千,渴血地兴奋劲儿,“小人一定给大人办得妥妥帖帖的,您瞧着好嘞。”
易安又踹了他一脚,“德行,要是死了,你提头来见。”
“遵命!”
外头的天也是黑了,几点残星眨呀眨的,又小心翼翼地躲到了乌黑的云层后头,一时也不敢出来。临进府门,洛央才开口:“郡主晚上用膳了么?”
恩康站在门里头垂首道:“晌午后头,太子派人来给郡主请安,红笺姑娘答了无恙,瞧着人絮叨心烦说了一通把人撵走了。晚些时候郡主要下地,红笺姑娘说大人不允,郡主发了脾气道了句杀千刀的,要是回来在院子里头跪着打板子,左右不出气不肯用膳。”
易安觑了偷乐的恩康一眼,便瞧了自家大人脚底下生了风似的,估摸着去领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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