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央低低地喟叹一声,这日后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别说相信他,到时候衔悲畜恨只怕连提起他洛央的名字都恨不得剜肉噬骨。她自两岁就随在他身边,时时留心,刻刻注意,十四年来脾气秉性一清二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说的便是她这般的恣意骄纵,鲜衣怒马,根骨里头鲁国公一脉的傲气片刻都不曾放下。
洛央道:“你这话也不假,终生的大事马虎不得,不能因着你及笄便要许人家便如此匆忙。我可以同皇后说说,只是日后赐婚便由不得你了,太子都瞧不上眼的姑娘,寻常人家可是不敢娶进门。”
秭姜默了默,声音又从鼻腔里头给放出来,“我瞧着寻常人家也不肯娶我,都道我是京城头一号的魔障,沾着流年不利,碰着厄运泛滥,左右都是一个危月燕的祸根,谁娶回家都是端的嫌命长了。”
“我洛府出去的姑娘,谁得了都是前世修来的福分,祖上积德的庇佑。”洛央伸手给她按着整日不曾下地的脚,“不过,我同皇后说了,你的婚配之事少不得听我的,不得反抗。”
秭姜觑他一眼,悌悌然感叹道,“我瞧着洛大人真的是霸道专权的事由做的多了,连我这个女儿家的婚事也要巧取豪夺?也罢,横竖都听你的还不成么?”倒要瞧瞧而立之年连正室夫人都立不了的人怎么给她找到称心的郎君。
洛央手下也未停,“你便如此信我?”
秭姜一边侧头看他,一边伸手揪着他玉佩上的青绳在手里卷呀卷的,越拖越近,险些把洛央拖一个趔趄,“这话说得不在理,我几时不信过你?你陪着我长大,对我也极是好,生得又好看……哎,话说回来,按照你的标准,权谋善断,为人谦和有礼,正有鹏程万里之势,你倒是全都符合,你说我嫁给你不也挺合适?”
她手里勾着他的玉佩向前扯,两人挨着极近,这话一撂下便瞧见他寒潭般的眼眸似乎起了波澜,云波诡谲含着铺天盖地的狂妄之势,英挺的鼻梁堪堪在她眼前,气息有些乱。她觉得面上都被他的气息给熏得滚烫,五六月的炭火,七八月的骄阳热得心惊。猛地一把将他推开,扭脸道:“离我这么近做什么,登徒子!走开!”
洛央缓了半天才将心思稳下来,任何话从她嘴里钻出来都当不得几分真。前些日子说的话今儿再提保管一问三不知,神仙也难为的性子,瞧瞧这嫁人的话也能满口胡沁。他被说得措手不及,满心的惊愕却也极是欢愉,面上佯装了训斥,“随意提这婚嫁之事,满口胡言。”
“我说错了何事?怎么,便嫁你不得么?”她不是能听训斥的人,闻言便猛地把腿从他掌心里抽了出来,拔得猛了,一股子钻心的疼就往外窜。秭姜一时难忍,淡墨风韵的眉眼都皱在了一处,瞧着洛央冷着脸不发一语,心中的火气越发的旺盛起来,“也是,你那般大的年岁,在别人瞧着和我父亲似的。若是父亲在世,与你长不了几岁,我哪能嫁给父亲一辈的人。洛大人德高望重,原是我不识好歹了。”
极好!先头嫌太子优柔寡断不像男人,这会子又嫌他年岁大能做父亲,真是娇滴滴的能耐见长。洛央的脸森冷成了一片,好似前两日的阴云密布又回来了似的,这下连透进屋子里的光都被唬得缩了回去,满室清冷,“你舅母嫁给皇上时不过十五岁的年纪,皇上已然三十有二,差了十七八岁的年华,如你所说便是父亲一辈的人,便嫁不得么?”
秭姜闻言一怔,他这般莫名其妙的一通火气突如其来,叫人措手不及。这可倒好,横竖都是他有理,她撑在扶手上缓了好半响才顺了气,“洛大人,随口提婚嫁之事你不得意,我这厢赔礼道歉;你又排了山倒了海地怒火滔天,堂堂的摄政大人如此的小肚鸡肠,传出去叫人笑话。我这个不识好歹的胚子瞧不了洛大人朝令夕改的眼色,自有春意盎然的坤宁宫,要不是贤淑端庄的谢姨娘,左右都是令人欢欣的温柔乡。洛大人,请您高抬贵腿,从我这个破落地移驾。”
洛央不为所动,平静地起身行了个礼便道:“郡主抱恙,自当好生修养,微臣告退。”说完便迈步而出。挑了帘子就听着脆脆的一通乱响,他担心她从榻上掉下来便要转了步子回去瞧,就听着里头清凌凌的传了声出来,“红笺,红笺,你去,把那个混账王八蛋的东西全给我扔到院子外头——”
洛央甩袖而出,易安低着头瞧着前面疾步而行的皂靴,也只得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声不识庐山真面目,径自一路小跑跟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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