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的话,半个时辰前皇后娘娘便着了平祥公公和宋太医来给郡主请平安脉,宋太医说是近日切莫下地,伤筋动骨得要好好调养,方子在此,请大人过目。”说着将一份纸卷呈上了案头,低着头又言,“郡主大哭一心嚷着要进宫见见舅母,平祥公公道皇后娘娘极是心疼郡主,要她好生修养免了进宫请安,明儿让华容公主过府陪着叙话,留下了一众赏赐便告辞走了。”
今儿一日左右是不得安宁了,洛央把案头上的奏折笼了笼,起身便往闲步斋去。
方才还哭哭啼啼闹得阖府皆知的人,如今却换了件窈窕的长裙坐在暖榻上,面前的小几上搁了一溜的鲜花,正舀了把剪子修地起劲。那脾气真是来得极快,情绪去得也极快,没心没肺笑得正得意,密密的睫毛扬起一条细细的缝愉悦地瞧着他,鼻尖上残存哭泣后的一抹红痕,楚楚可怜,“哎呀,人比花娇的摄政大人来了!”
洛央一手替她挽起垂在小几上的碎发,冰凉指尖触到她的柔嫩细腻的脸畔,心中便觉得娇俏可爱。娇俏的人自有她的活法,娇滴滴的,“你这人,手好凉,挪开挪开!”
洛央不肯收手,她脸上明明未施脂粉却仍旧有他习惯的苏合香,甜甜的飘进他的鼻子里。直到她扬着剪子作势要去剪他才回过神,却把手往前递了递,张牙舞爪的人到底下不去手,气急败坏地把剪刀往小几上一扔,赌气不理他。
洛央在她身边站着,以手作梳替她梳理微乱的头发,漫不经心地道:“我听说平祥来了。”
“对呀。”他同她说话,她就极是快活,方才别扭的小脾气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我可不喜欢他来,他来我就得哭,哭得可惨了,哭到最后都哭不出来了也得装样子,不然他回宫和皇后说郡主她糟了那么大罪还喜气洋洋的,你说我那个舅母不得把我讨厌死。”
洛央的手顿了顿,沉声道:“你既然不喜欢他来,以后我就不让他进府。”小小的年纪就知道如何做戏,如何讨人欢心,他同她的这般年纪……哦,亡了国的落魄皇子,顾不得山河今安否,还在从吴国往大魏的路上,时时被那笑意不善的男人摸个一把两把……只是到了这个年纪还有什么是承受不得的?
“别呀别呀。”自己回身看他,眼睛里都是闪亮亮的光,像是落了满天的星辰,璀璨生辉,“你不让他进府,皇后就会知道,到时候不让你进坤宁宫的门瞧你怎么解释?”
她倒是会为他着想,洛央笑,伸手摸着她柔软骄矜的头发和一匹上好的绸缎似的,“人不大,心思倒挺多。想得这些个费脑筋的作甚么,你自活着你的,不是还有我么?”
秭姜从鼻子里挤出个音,“哼!哪哪儿都有你,你说这个大魏的天下有你去不得地方么?”她扭过头去,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哎,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麝香?夹竹桃?你是不是拿到那只香筥了,可是个害人的玩意,快些丢掉。”
洛央似乎很是同意,“现在知道是害人的,当时藏起来的时候怎么不害怕?”
秭姜垂着头,看着自己裙边上绣着的洒金大丽菊,随着脚摇摇晃晃地摆出个好看的纹路来,昨儿晚上那些不好的回忆像是扭开了闸的洪水汹涌而来教她险些落泪,“当时拿上来就觉得不妥,你说好好的,谁家用那些个物件焚香,旁边还有个双身子的,摆明了是要害人的。我要是不藏起来那个周太医一闻便知,这罪过可就大了。”
屋内静了静,洛央垂目被那飘飘摆摆的大丽菊给迷了眼,微喟了一声,“是我不好,我没保护好你。”也不知他说的是这件事还是昨晚上遇上个吃人的凶神猛兽。
秭姜斜他一眼,勾着头发卷着玩,本想着安慰两句谁知出口的话却无比的尖酸,“哼,可不就是怪你,难道怪我不成。你一回来呀,就记得往坤宁宫里跑,脚底板和踩了风似的,撒了欢的兔子逮都逮不住,哪还记得有我这么个小丫头。说不准哪一天我那个舅母熬不住了改了嫁去,你说我是叫你舅舅呢,还是叫她师娘?”
洛央盯着她玩头发,闻言便挪开眼,“不许胡说八道!”
秭姜撇嘴瞪眼,养在池子里的金鱼一样,“不说就不说,这天下有你摄政洛大人在,连说句真话都不成。你说哪一日你真的牵了头活蹦乱跳的鹿上了勤政殿,可有一个人敢说不是马?”
红笺和易安端着午膳到了门口,闻言便住了脚,进退不是,面面相觑,平白得了一身冷汗。大人被挤兑的说指鹿为马,若是生气起来定要伏尸千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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