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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结局篇(五)

我张了张嘴巴,只觉得嘴里苦涩极了,良久只问了句,“她让孩子去吗?”

他眸光里似有寒光闪过,话出却是平静,死寂一般的沉静,“若非如此,她希望我永远不会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末了,话里竟有几分苍凉,又说:“她竟然留下了这个孩子,他也长这么大了。”

看他恍惚不振的样子,我竟然生了几分恻隐之心,可是,若他没有被仇恨蒙蔽双眼,楚楚又怎会落到这样凄惨的境地?悔之也不该有那样一段不完整的童年,如今我和苏幕即便做得再多,终究也无法弥补。

“连锡纯,一切都晚了。”我将那微末的怜悯收起来,他根本不值得楚楚爱。

他哂道:“她不会见我,我也答应了不见她,我只负责送你们到那里。”

我心下一笑,若说是送,你的手下又何尝不可?完全不必如此。

只是你心里也还想见一见她吧,即便彼此怨怼。

你也悔了是不是?她走了,你也无法忘掉吧,忘不掉好,记着楚楚一辈子,她也不会走得太孤单。

可是,晚了,一切都晚了。

楚楚也终将离我而去。

我忍不住将脸埋在手掌里无声地淌泪。

汽车花了五个多小时才到疗养院,天已经黑透了。

悔之在座位上睡着了,身上盖了条羊毛毯,脸蛋睡得红红的,苏幕先下去,我打算抱起悔之,有一双手却插了进来,“我来吧。”他的声音竟有几分恳求,我愣怔的工夫里,他已经小心地将悔之抱过来,动作笨拙,我从他怀里接过抱给苏幕。

雪积得很深,饶是有所防备,这脚一踩进去,身体也根本站不稳。

连锡纯在背后扶了我一把,看我站定又很快放开,他对苏幕说:“今晚只能在这里住下了,我去借宿的地方等你们。”

苏幕微一颔首,转身抱着悔之踏入夜色,我跟在背后走得很快。

楚楚,请务必等一等我们!

进了门,穿过一条小路,又从中央草坪上踩过去,我们才踏进病区外的长廊,鞋子连带着半截裤腿都湿透了,冰凉的雪水贴着肌肤,冷得人麻木,整个病区灯火通明,恍若白昼,于这夜色,熠熠生辉。

很快,有一个护士急匆匆地走过来,看到我们什么话也没问就带了进去。

病区安静极了,门都紧闭着,眼前就是一条白得刺目的走道,尽头有门开着。

我的脚步就这么硬生生地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前。

苏幕回过头,他怀里——悔之不知何时已经幽幽转醒,许是灯光刺眼,他伸手在眼睛上揉,红了一片。

苏幕将他抱起来,又看了我一眼,我快步走上前将他接过,“悔之醒醒,马上就能见到妈妈了。”

他乖巧地点点头,眼里即刻添了几笔生气。

我抱着他慢慢往前走,费力地说:“她很累了,你待会乖一点,就静静地陪着她,好不好?”

悔之懂事地点点头,摸着我的脸说:“干妈你不要难过,我都听你的。”

“好孩子。”我亲了亲他的额头。

病床前站着两个医生和几个护士,将她的身形挡住了,他们见我进来,脸上都是一派肃穆之色,只简单地说了几句,我没全听懂,不过大概是让我节哀的意思,表示他们已经尽力了。

人一下子走得干净,病房瞬间变得空落。

我望着床上瘦得几乎脱形的女人,眼里酸涩得厉害,但我不能哭,至少现在不行。

她已经换上了一件碧蓝色的长裙,长期的卧床使她变得苍白瘦削,肌肉几乎都已经萎缩,裙子穿在身上显得空空的,两颊凹陷,颧骨高凸,一双眼睛也深深陷了下去,我就这么看着,乍以为她会睁开眼睛看看我似的。

直到手臂上传来刺痛,我才低头去看他。

悔之大概是害怕的,但他表现得很平静,他甚至拉着我的手说:“她不是想见我吗?为什么不睁开眼睛?”

我想说点什么却说不出口,末了,只道:“你要下去喊醒她吗?她可能睡着了。”

悔之望着她,点了点头。

我放他下去,悔之专心致志地看着她,似在记忆什么,又说:“我可以给她捂手吗?她好像很冷。”

我咬着唇点点头,“好,她会很高兴的。”

我和悔之就在床边守着,苏幕靠在墙上看着我们,就这样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楚楚终于睁开了眼睛。

我几乎喜极而泣,抓着她的手臂想说很多话,却蓦地碰到她含笑平静的眸子,我突然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为什么这么安静,这么欣然?

我出神间,她的手指动了动,悔之睁着大眼睛望着她,“你还觉得冷吗?”

楚楚摇了摇头,眼里似有水华掠过,情绪总算有了几分波动。

她看过来,对着我动了动嘴唇:谢谢。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此刻的心情,我只是希望她活下去,可她却是含笑赴死的决绝,我突然就看不懂她了,她放得下悔之吗?还有那个男人,她怎么能忘记了,我甚至都想开口让她见一见他。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的,她想他,怎么可能不想?

可是,在此刻,看着她,我就一个字也咬不出来,只觉得浑身有一股悲戚绝望要将我生生吞没。

悔之走过来到她面前,我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再退却是苏幕将我抱住了,我突然就忍不住了,回头埋在他大衣上狠狠地流眼泪。

再睁开眼,却是在另一个地方。

我猛地坐起来,“楚楚呢?”

苏幕被我惊醒,走过来抓住我的手,声音沉痛,“她走得很平静,你别太难过。”

我似是不信,抓着他问:“走了?悔之呢?”

他低叹,将我搂进怀里,“悔之很坚强,一直陪到她离开。”

是,悔之都能这么勇敢,我却做不到。

听到这里,我心里的那股悲痛一下子涌上心头,“哇”地一声哭出来,直到哭得精疲力竭,我才擦了擦眼睛说:“我想去看她最后一眼。”她说过她要火化,要把骨灰撒在雪山上随风散去,这样走得会轻松很多,我想要再看一看她。

苏幕沉吟片刻,终是答应了。

我们走到病房外,门却关着。

透过玻璃看进去,一个男人正抱着她坐在病床上,他将脸埋在她的头发里,病房里只开了一半的灯,看不清他的样子,只是怀里那个人永远地合上了眼睛,她走得这么平静安逸,我都恍以为是错觉。

“走吧。”

一瞬间,我好像明白了很多,譬如对连锡纯的恨,好像也随着楚楚的离开而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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