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霜已过,几缕阳光斜射雁荡楼。
整座庭院都显得光明,可俞显步入后,只觉得阴暗扑面而来。
院内空荡荡,风从阴暗角落钻来,吹的人后颈发凉。
雁荡楼空无一人,楼内只有八口棺材横置。
漆黑的棺材,棺椁死死盖着,里面也不知道是放着谁的尸体。
后颈更阴凉了,俞显心里有点慌张了。
死人见得多了,这八口棺材还唬不住他,让他发慌的是棺材上布置的东西。
每副棺椁都被一条黑铁锁链套住,很有规律绕在檀木柱上,把它们勾在半空中。
八把巨弩,正对着八口棺材,已经上好手臂粗细的弩箭,只要开弓,瞬间就能打穿棺盖。
很巧妙的机关,布置了锁链用以触发它们。
这条黑铁锁链很长,蔓延到二楼。
俞显也顺着把目光看向二楼,他的眉头紧皱。
黑铁锁链的源头是一颗大铁珠,滚圆铁珠就握在人的手里。
这个人只要捏爆它,棺椁里不管放的是谁,都将变成一具具尸体。
他靠着一张大椅,悠闲的转动手腕,铁珠在掌心内绕着一圈又一圈。
他神情看起来很享受,享受把东西握在手掌心随意把玩的感觉,不但能把玩铁珠,还能把七个人的性命握在手掌心随意拿捏。
俞显大概明白了,七口棺材,放着的是张闯城四人,再加上武振威,顾叱,杜桓。
多出来的一口,是留给他的。
楼上的人看着俞显在笑,满脸皱纹涌动,可他的眼神却很年轻。
人在得志的时候,通常都会显得年轻。
“赵大爷子?”
“俞七爷。”
“赵大爷子特意设局请我来,那究竟是怎么个赌法?”俞显问道。
赵寅站起身,留一袭绿袍迎风飘动,负手凭栏。
他人很清瘦,神情阴郁,有着一双毒蛇般的眼睛,狰狞阴毒,盯得人生出寒意。
光是去看这双眼睛,就不会有人敢把他看成是一位老爷子。
“赌要有本钱,你都没把人带来,拿什么和我赌?”赵寅直视俞显。
俞显道:“我人来了,那就是本钱。”
“好。”赵寅满意点了头。
“现今江湖上,也没几个人会比俞显更值钱了,你的脑袋至少有十个大人物愿意出大价钱,都不低于十万两。他们七个加起来,也抵不上你一个人。”赵寅神情玩味看着俞显。
俞显道:“你花了那么多功夫,不就是想要我的命?”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来雁荡楼?你大可以一走了之。”赵寅说道。
俞显道:“我若真像你说的那样去做,就不会那么值钱。”
赵寅也笑了起来:“那就开赌吧,赌七局,轮流更替,轮到谁都可以随意更换。”
“想怎么赌都行?”俞显问道。
赵寅道:“当然。规矩也很简单,你只要输一局,巨弩就射一箭。”
俞显道:“那我要是赢了呢?”
赵寅道:“我就折断一把巨弩。”
“我输了就要死人,你输了却只要断弩,这种赌法岂不是太不公平?”俞显疑问道。
“那你可以不赌。”
赵寅笑着看向俞显,抬起掌心收拢,攥紧铁珠。
“我赌!”
“那我可要说清楚,我放箭那是为了庆祝胜利,只要输一局,你就得留下两根手指!”
赵寅渐渐松开手掌,又疑惑问道:“你真的要赌?”
“可以。”俞显盯着赵寅。
赵寅几乎要狂笑起来,满脸得意:“可我现在又不想赌了,除非你能先办到一件事。”
俞显问道:“什么事?”
赵寅道:“先告诉我,你把凤临客几个人藏在哪?”
俞显道:“还没开赌,就要人把本钱掏出来,这么黑的庄谁敢和你赌?”
“你没说错,我今天就是坐的霸王庄!”赵寅眼中精光爆射,“你若不愿意入局,大可以不赌。”
“难怪江湖人说后将军如豹,逮住猎物只要撕下一点口子,就要把血吸干。”俞显道,“你得寸进尺的本事未免太好了点。”
“我就是得寸进尺。”赵寅笑道,“你大可以亮出点气魄,用你的武功来要我的命,看看是我先死,还是棺材里的人先死。”
俞显沉默,紧紧攥着拳头。
“这也怪不得我,谁让我看出了一件事,你很在乎棺材里的人。”赵寅道,“恐怕是武振威吧,听闻你娶了他的女儿。”
再彪悍的骏马,也会有被牵住的时候,人也是一样,再厉害的人,一旦有了牵挂,他就很可能会被牵住。
牵住俞显的不是赵寅,而是金陵等他归来的那个女人。
赵寅显然看出了这一点,他抓住了俞显致命破绽,所以可以肆无忌惮。
“我的耐心一向不太好。”赵寅道,“你若是不赌,我就有不赌的做法。”
俞显道:“人藏在真定府。”
“真定府?”赵寅面带疑惑,“你和赵小山进真定府,除了赵府,就只去过城西一家兵器铺,你是什么时候把人藏进来的?”
俞显叹道:“林独秀四个人都藏在城南一家棺材铺,铺主姓杜。”
说完这句话,他感觉到周围风声涌动,暗中布置的人手已经出动了。
赵寅恍悟过来:“原来你是找人把棺材运进真定府,只要付了钱银,也没人愿意去打开棺椁见那些晦气东西,自然就掩人耳目。”
“手法很巧妙,布置的地点又那么出人意料。”赵寅满是欣赏之色,“只是你花了这么大功夫,去把他们四个捏在手里,到头来终究是白费心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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