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霈思摇了摇头,打开首饰匣子,里面都是珍珠玉簪,除了两朵绢花还有几分浅芙蓉色。
“由得她们笑话。”武霈思握住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母亲不会害你,只会成全你,这衣裳有人不喜欢,自有喜欢的来欣赏。”
话说至此,管疏青虽不喜欢却还是将武霈思的话听了去,不过是件衣裳而已,若能因此嫁进侯府,委屈自己片刻又何妨。
琅玕居两面翠竹簇拥,风动而光影斑驳,庭中纳凉正是惬意。
管飞白卸去珠翠锦衣,重拾一身天青,她斜倚凉亭,手执素扇,阖目扑面,武霈思将这偏远之所给了她住,她也乐得清静自在。
“大姐姐……”
恍惚中,似听见有人说话,管飞白轻轻移开脸上的扇面,轻瞥一眼,除了在屋里忙着用药水擦洗家具的红尾,她也没见着旁人。
自从听了齐焉若的话,红尾一心防备,总是怕宅子里有人对她们院动坏心思,今晨又将两个手脚不干净的抓了现行,她就更加紧张起来,赶紧将沧州带来的药熬了一大桶,非要把屋里屋外的都要擦洗一遍才放心。
午后武霈思给她拨调来伺候的人都到了,齐焉若在沧州就是在宅子里管事的,在没将那些人把规矩立好前是不会轻易放他们进院子里来做事的,香屏自然也跟着齐焉若从旁协助,关上门来,整个琅玕居便只有她和红尾两个人。
“大姐姐……”
管飞白拿掉脸上的扇面,闻声四望,才发现声音是从院门外传来的。
“大姐姐,我是重玄。”
重玄……管飞白一阵疑惑,不时才想起那是谁来,却不知他是为何而来。
她将手中的扇子放下,看了一眼屋里还在忙活的红尾,便一个人朝院门走去。
将门打开,还未将人看清,管洮退后朝管飞白一拜,道:“重玄在此见过长姐,问长姐安好。”
管飞白将他仔细打量,他身形瘦长单薄,束了一身亮缎的蓝衫才见精神,皮肤病白无血却面相如稚,眼睛笑如勾月,只剩一条缝来,眼前这个比她小四岁的少年意外出现,倒让她觉得有些莫名。
“你找我?”
管洮点头:“早一个月前就听说大姐姐要回来,心里边就一直想着要见一见。”
“现下你已然见到,可以走了。”管飞白淡淡道。
管洮一愣,不曾想管飞白态度如此冷淡,到嘴边的话生生更在了喉咙,不知该如何说出来。
管飞白见他还呆愣在原地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也不想多作纠缠,当即退身将门关上,见此,管洮急急上前阻止。
“姐姐,别!”管洮一脸急切,目光落到她身后,“我有话说,能让我进去说吗?”
管飞白将院门大打开,侧身给他让出了条道容他过去,等他过去了,她才朝里屋扬声吩咐红尾沏茶待客。
凉亭里,红尾凶巴巴地上了茶点,管洮小心翼翼地端坐在管飞白对面,不知是怕了红尾还是有所顾忌,他怯怯地瞟了一眼红尾,又什么也不说了。
管飞白看出他的心思来,当时想了个由子,让红尾帮她寻一本颜如道的字帖来,她想写字了。管飞白发了话,红尾瞪了一眼管洮才转身干活去。
“说吧,捡要紧的说,过会儿我家的嬷嬷回来了,你在这儿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咽了咽口水,端了茶猛地喝了一大口,管洮才道:“我是来提醒姐姐的,别信了大夫人的话。”
虽从未对武霈思这个人放下戒备,但管洮突来提醒她,让她不由地对管洮所要说的话好奇起来。
“什么话?”管飞白挑眉问道。
回头看了看敞开的院门,想了又想,才压低了声音小心地对管飞白说道:“这事是我不小心听见的,姐姐也只当听过就好。”
管飞白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
如此,管洮才继续小声说道:“大约半个月前,我在寄听苑看书困了,醒来时天都黑了,屋子里什么也看不见,却听见到了大夫人和另一个人说话的声音,说姐姐是适嫁之龄,要在姐姐回家后尽快给姐姐寻一门亲事,她们想让姐姐嫁给今年的新科进士武仕攸。”
管飞白抬眼看向管洮:“姓武……”
管洮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个人我听过,都说他是个有才学的人,陛下还给了他莘学府少学监的官职,可他都三十多岁了,又曾丧妻,还休了一个。”
“年纪虽大了些,休了一妻也不算过错。”
“大夫人不喜欢姐姐,若是好事,怎会如此殷勤,她一心想着将二姐姐往高了嫁,怎会管大姐姐你好不好。”
管飞白端起茶来,淡淡笑道:“你怎知大夫人是不喜欢我,又怎知将我说给武家对我不好,这里头总该有些因由。从我来到这个宅子,与你照面不过两三次,论交情比不过与你一同长大的管疏青,可你却着急忙慌地跑来好心提醒我,这倒让我十分不明白,不知是大夫人多年来苛待了你让你心生怨怼,还是此番来是有别的什么目的,总归不是因为一场血脉亲缘。”
“姐姐不信?”管洮急脸站了起来,说道,“我打听过了,那武仕攸是将人打伤了休的妻,他还好酒……”
“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管飞白打断他的话。
脸上的急色乍然而止,他慢慢坐下来,变得十分平静,这平静似乎与他的十二岁的年纪十分不称,老成里透着几分算计。
稍时,他才看着管飞白开口说道:“我只想借着姐姐的身份给自己换个前程。”
如此一说,管飞白更是不解:“我?你想靠我?”
“比起每日让别人掐着脖子过活,不如划界为墙,各自安好。”言语中,透着不甘和无奈。
若他生在武霈思的肚子里还罢了,可她的母亲却是下贱的丫鬟为妾,他和生母不仅受尽父亲的冷眼,还要常年承受主母肆意的打压,日子过得熬泥一般,哪还有他一家的出头之日。
管飞白眉头微敛,依旧冷淡:“我帮不了你。”
“难道姐姐不恨么?”管洮微扬眉尾,挑拨道,“姐姐是因为大夫人才送去了外边,如今大夫人为了二姐姐又想随意将你打发出去,若是我们这些身微的庶子便罢了,你可是元妻嫡女,难道也要任人揉搓,了此一生?”
说到痛处,管飞白抬眼冷冷地看着他,若非为了外祖安心,她哪里甘愿窝在这恶心之地。
“姐姐就不想有个好的归宿?”管洮毫不避讳道,“若姐姐能帮我顺利参加科考,姐姐的前程重玄也必全力相助。”
只为科考?管飞白对这个理由困惑不解,虽说庶子低下,却能同嫡子一般参加科考入仕,若能为官有绩,还能分府自立,不必似庶女一般,大多继续与人为妾,卑微一生。
见管飞白对自己仍心存疑虑,管洮也不隐瞒,直言道:“这么多年,大夫人从不让我与三哥哥一同上书塾,请来教我读书的先生连文章也讲不通,更别说放我去参加科考,她只让父亲递了三哥哥的名字,根本就没想过我……”
“你走吧,我帮不了你。”管飞白打断他的话,一如既往的冷淡。
“姐姐……”
“红尾,送客!”
听见管飞白的声音,红尾赶紧从里屋窜了出来,看管洮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她侧身挡在管飞白与管洮之间,向他伸手作请,一点说话的机会也不再给他。
管洮悻悻起身,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再看一眼管飞白,可她仍旧无动于衷,冷淡至极,显然再继续留在这里已没有必要,他依礼告退,等他走远了,红尾才将门关上。
知道管飞白是刻意将自己支开,可她还是躲在门后听了一耳朵。当管洮说起自己的身世时,红尾不免动情,再见他时只觉得可惜又可怜,反倒为他说起话来。
“他也是实在可怜,在这里被欺负了这么些年,既然他不是和大夫人一路的,小姐为何不愿帮他?”红尾小声说道。
管飞白抬起头来直视她的双眼,叹说道:“我们才到此处,对这里的一切一无所知,如何知道他所言是真是假,即便都是真的,又与我们有何干系,别贪一时好心,若他人派来试探的,什么可怜了人没有,什么可怜故事编造不出来。”
这么一说,红尾似懂非懂点了点头:“也是,怪我大意了,这让嬷嬷知道,可不得念叨我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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