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陌反复摩挲着还未泛黄,然而已经光泽黯淡的纸张,仿佛那不是一张纸,而是一折金箔,能够愈擦愈亮——随后他用捏过这封信札的手指抹过上唇和下巴,两处已然长出淡淡的胡渣,再过些时候就要修剪了。
他无声的叹气,此刻突兀地升起对自己早已枯萎的泪腺和干涸的心脏的奇怪惋惜。
徐陌小心翼翼地把信纸折好送入搁在一旁小木桌上的黄色信封袋里,拉开木桌下三格抽屉里最中间的一格,拿出斑驳的铁盒,揭开沾满锈迹和莫名痕迹的盒盖,里面叠了厚厚一摞牛皮纸信封,底下不少信封的左上角甚至贴了花纹各异的精美邮戳,与脏丑的铁盒截然不同。
未来会怎么样呢?
他把信封藏进盒里,又把铁盒关进抽屉,苦笑着望向挂在白漆脱落的墙面上的方镜——
镜中的脸虽然略显瘦削,可棱角分明,五官笔挺,如果不是肤色粗糙,眼袋肿胀,布满血丝的瞳孔又疲惫无神——那将是一张相当英气的面孔。
徐陌再次摸了摸自己横生的胡渣,犹豫片刻后,他拉开了左侧的抽屉,拿出了一把老旧的刮胡刀,对着镜子粗暴地剃去了胡须,接着又整理了一下凌乱的黑发,用湿毛巾搓过糙脸。
他脱掉破洞丛生的白背心,从房间角落的烂木衣柜里掏出一件白衬衫和黑风衣,以及一条方格纹、红蓝交错的领带——
难以想象一个仿佛从垃圾堆里拾出的衣柜里会有这样雪白的衬衣,摩登的领带,拉风的黑衣。
徐陌郑重其事的换上这套衣服,挺直了胸膛站在镜子前,神色严肃而冷酷,好似一位孤臣要去面见高踞的君王。
可他的嘴巴不知何时张开了,他轻触自己的眼角,指尖传来热意,又捂住自己的胸口,掌心被一阵炽烈地跳动所击。
原来我的眼泪还未枯竭吗?原来我的心还能这般跳动吗?
先前那股突兀的惋惜被放大到了极致,轻而易举地便撕碎了徐陌用三年来的委屈,痛苦,绝望和麻木所铸就的面具。
他跪倒在地,扭曲的面庞被双手遮掩,窄小的房间里顿时充斥了撕心裂肺的痛哭。
泪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缠绵,因而常常久久不息,可对于男人来说,却是一场雷雨,一道闪电,痛彻心扉却又转瞬即逝——况且这个时代最无用的便是眼泪,不论是男人或女人,还是其它什么。
徐陌很快止住了痛哭,房间里只剩细微的啜泣,他用通红的双眼最后看了下那面镜子当中的自己——锋芒毕露,英气逼人,三年前那个徐陌的魂回来了,更有三年来这个徐陌剥去迷惘和颓唐后的犀利。
他拉开了最右侧的那个抽屉,抽屉里放着一个与这个窄小平庸的房间完全无法相容的东西。
那是一把左轮,手柄处皮革细腻,枪体银亮,圆筒状的枪膛表面烙印着一颗腐烂的黑色骷颅,血色长刀和猩红旗枪交错穿过它狰狞的孔洞,枪旁整齐地立着五颗弹头橘红的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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