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慕卿淡淡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他早就怀疑范有诚私下里有见不得人的勾当,但一直没抓住把柄。自从韩子箫被揭发科举贿赂,褚慕卿觉着蹊跷,因为范有诚分明就是针对韩子箫的。后他派人潜入了范府当下人,查出了林满旭躲在范有诚府上。于是亲自带了人上范府搜查。
刑部尚书笑了笑,道:“此次能将林满旭归案,多亏了王爷。”
远远听到外头太监高声喊:“皇上驾到。”
褚慕卿同两位大人起身迎驾问安,褚瑞宏道:“诸位爱卿不必多礼。”
褚瑞宏看了看褚慕卿,“朕听闻国舅爷范有诚窝藏罪犯,还是皇叔亲自上门搜出来的,又听说此案在刑部审理,特来听审。”
褚慕卿一早猜到褚瑞宏会来,所以迟迟没有开审,“臣与两位大人商议之后,觉着此案由皇上亲自审问较为合适。”
褚瑞宏在心里揣测了一番褚慕卿的用意,“皇叔如何认为此案由朕来审问合适?”
“范有诚身份特殊,又是皇上的近臣,若是由皇上亲自审问,想必他会毫不隐瞒。”褚慕卿道。
“他人在哪里?”
刑部尚书道:“回皇上,范大人在刑部临时牢房。”
刑部设了临时牢房,关押未定罪的嫌疑人。临时牢房比起天牢里的牢房要舒适的多,里头设了榻,放了桌椅,送进去的饭菜茶水都比天牢里的好得多。
范有诚在牢房里踱来踱去,褚瑞宏带着一名太监来到牢房外。范有诚看到褚瑞宏,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忙过去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不必多礼。”
范有诚抬起头来,看着褚瑞宏道:“皇上,有奸人诬陷微臣,还请皇上替微臣做主。”
褚瑞宏看着他,“林满旭为何会在你府上?”
“林满旭在微臣府上之事,微臣毫不知情,微臣想,定是摄政王故意设计陷害微臣!”
褚瑞宏蹙起眉,“你是说他故意将林满旭藏在你府上,而后假装搜府,将人搜出来嫁祸?”
“皇上英明,这也是微臣所想,不然为何他一去府上,便立即将人找了出来?”范有诚隔着木栅栏,看着褚瑞宏,摆出一副忠肝义胆的模样,“皇上,摄政王一向不愿皇上掌管朝政,他恨不得把皇上身边的亲信都除去,如今微臣深受其害,皇上定要千万小心!”
褚瑞宏一开始还不相信,但是听到范有诚说了这么一番话,他只觉心痛,“舅舅,朕一向敬重你,但你却让朕失望得很。”
范有诚脸色一变,看着褚瑞宏,“皇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
“你不必再骗,朕虽然无能,却也不是傻子。”
“皇上……”
褚瑞宏打断道:“方才朕先去审问了林满旭。”
范有诚身子一颤,“他,他对皇上说了什么?”
“他对着朕说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方才编了一个谎骗朕,说明你心中有鬼。”褚瑞宏道。
范有诚道:“微臣不敢欺君,还请皇上明察。”
褚瑞宏对他失望之极,“够了,朕说了,不要当朕是傻子。”
“难道皇上情愿相信摄政王,也不愿相信微臣?”
“朕谁也不相信,朕只相信自己。”褚瑞宏一脸疲倦,“此案朕会交由刑部和大理寺,待查清楚后,定罪量刑朕一律不会插手。”
范有诚扑通一声跪下,“皇上,大理寺和刑部尚书都是摄政王的一派,他们一定不会让微臣好过,还请皇上三思!”
褚瑞宏板着脸转身离开,心里早已经麻木,先是韩子箫的背叛,再是自己亲舅舅的欺骗。
褚慕卿出来时,瞥了一眼褚慕卿,便快步离开了刑部。
范钰莹在御书房门口等候已久,见褚瑞宏回来,便立即迎了上去,“皇上,爹爹如何了?”
褚瑞宏脸上十分疲倦,“朕累了,你先退下。”
范钰莹也察觉到褚瑞宏脸色不对,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只得行了礼退下。
两日之后,刑部与大理寺在范府上搜出金银上百万两,奇珍异宝无数,相当于范有诚三千年的俸禄。
范有诚窝藏朝廷要犯证据确凿,贪污受贿铁证如山,按照大亓律法,应当处以斩刑。刑部尚书量刑之前特意去问了皇上的意思,毕竟范有诚是皇上的亲舅舅。
褚瑞宏捏了捏眉心,道:“爱卿只管按照我朝律法量刑。”
“微臣遵旨。”
再过了三日,原刑部侍郎林满旭被处斩,国舅爷范有诚关押天牢,秋后处斩。
韩子箫在天牢呆了一个月,消瘦了不少,狱卒每日给他送水洗脸擦身子,身上还算干净。这些日子他能熬过来,全靠褚慕卿当初带给他的那几本书。其中一本是诗词,以前不怎么读诗词的他如今能将整书上几十首的诗词倒背如流。
徐晃也曾是个读书人,虽然许多年不曾看书,但依旧记得许多名家著作。两人无聊时便谈论起名家的文章,或者是诗词歌赋。
“又有新人来了。”徐晃努了努嘴道。
韩子箫顺着徐晃的视线看过去,有两名狱卒押着一个犯人过来,待走近了韩子箫才看清楚,被押着的人竟然是范有诚!
韩子箫一开始是惊讶,但逐渐心情大好,对着外头走过的范有诚道:“哟,还真是有缘,在这都能碰上国舅爷。”
范有诚冷了他一眼,满脸的不甘心但又无处发泄,被狱卒半推着往里头走。
徐晃凑过来小声问:“你认识的?”
韩子箫勾起唇角,“岂止认识,我能在这,皆是拜他所赐。”
“那就是仇人。”
“没错。”
“能在这种地方看到仇人,我想没几个人会不高兴。”
韩子箫嘿嘿一笑,“所以,今个儿我很是高兴。”
“他是要被押到里头去的,看来犯的是死罪。”徐晃也陪着嘿嘿地笑。
死刑犯的牢房在天牢的最深处,阴气比他们所在地方还要重。韩子箫看着被狱卒押着往里面走的范有诚,心里释然。
这倒也证明了他的猜测没错,范有诚大费周折地将他弄进天牢,就是怕他查出这一起贪污案的真相。刘成青的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御史台为监察百官所设,但是太过执着较真,或许到头来会给自己带来灾祸。
范有诚老奸巨猾,平日里深藏不漏,也不知道是谁揭了他的面具。是御史大夫刘成青?还是他?
想到范有诚已经被定了罪,韩子箫心里头又放下了一块石头。没了范有诚在褚瑞宏身边出谋划策,褚慕卿的日子也会好过一点。
不知道他如何了?想必日子还是如从前一般,早上上朝,下朝后便关在书房里看公文,若是有事要办才出个门,傍晚时分回来后在后院练剑。
徐晃道:“韩兄弟,今个儿我看是个好日子,不如喝点小酒庆贺庆贺?”
“哪来的酒?”
徐晃咧嘴笑了笑,起身从草堆里头挖出那一个小酒坛,是刘成青来看他时带过来的,没想到竟然被徐晃收起来了。
徐晃打开盖子,里面还真有酒香飘出来,他凑近嗅了嗅,“以前跟着我爹学过酿酒,学着做了点,不过,在这里头要什么没什么,做出来的酒一定比不上外头的,也就算勉强能喝。”
“有酒就行。”
落得这个境地,韩子箫也不嫌弃,就着一个小酒坛子,和徐晃每人喝一口。酒水里头还有酒糟渣,喝起来酒味很偏淡,味道确实不如外头酿的好,但在这个时候能喝上酒,也算是一个快事。
这做酒的原料是米饭,有一段时日,叶青隔几天便带饭菜过来,韩子箫吃不完的都给了徐晃。徐晃有韩子箫分来的大鱼大肉,便将狱卒送过来的米饭他便塞进了小酒坛子里,加了塞密封,发酵个半个月就有酒香味了。
自范有诚被打入天牢,褚慕卿连续两日未上朝。
那日黄昏,褚慕卿捧着一方锦盒进了宫。
褚瑞宏看着站在御书房门口的他,门外射进来的夕阳将他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臣参见皇上。”
褚瑞宏将手上的奏折放在一旁,脸上很是苦涩,兀自道:“在你眼里,朕就像个跳梁小丑,对不对?”
“臣并没有这样想。”
褚瑞宏自嘲道:“即便你没有这样想,心里一定觉着朕很可笑。做什么便错什么,最后还被亲信玩弄于股掌之间。”
“皇上年岁尚幼,阅历不足,做错事也并非不可原谅。”
“你不必说安慰的话,经历这么多事,朕的能力自己心里清楚。”当年褚瑞宏十二岁登基,褚慕卿二十岁成为摄政王,亦不过比现在的他长了一岁。
褚慕卿道:“皇上乃一国之君,万不可妄自菲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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