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茶树需要料理的地方不多,沈家也就上山了几次,光顾着在家置办年货,成天忙活着腌酱菜,晒腊肉。沈翀也没闲着,天天练习炒青,以至于一个月下来,走路都带着一股子茶叶味儿。
没什么事的时候,廖云旌也会去看沈翀炒茶。沈翀一身的腱子肉也不是白长的,摇起青锅来很是趁手,为了保持对温度的敏感,炒茶时不能戴手套,全凭着十根手指,叶片的湿气蒸发后给手指套上一层水膜,掌握的熟练就能凭借着这份水汽不被烫伤,沈翀已经能做到这一点,只是炒出来的茶还是不行。
虽然沈老爹给他的是废茶,可等他杀了青,还是会仔细地捏出一撮儿来沏水——不是为了喝,只是观色。
泡后发青臭味儿,那是杀青不彻底,茶汤浑浊发黄,那是火候过了,炒糊了。沈老爹对沈翀十分严苛,但凡廖云旌去旁观炒茶,就没见沈翀过关过。
那边沈翀跟青锅玩命,这边廖云旌就和沈妈妈一起把沈翀炒过的茶叶摊平晾晒,然后等沈翀练得差不多了,沈老爹再把废茶进辉锅炒干,这时候沈妈妈再把脆生的干茶抖散凉透,做茶叶枕芯或者眼罩。
沈老爹忙活完势必要喝茶,廖云旌就这时候跟着瞎积极起来,沈家父子俩挥汗如雨地坐在院子里你一下我一下的擦脸,廖云旌挺着个小身板,闷头泡茶,茶香一点点在院子里弥漫开,这味道简直让人舒坦的毛孔都张开了。
“云旌你祖父活着的时候,那真是炒茶的好手,他炒出来的茶叶形好,颜色鲜亮,沏出来的水那叫一个清澈透亮啊……”沈老爹啧啧两声,喝了一口茶:“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你祖父就开始张罗全茶宴了。他好收集各地的好茶,根据着不同茶叶的特点,设计了不同的菜色,等进了腊月,温家开席,流水席摆三天,请全村上下大吃一顿,等到来年早春,全村出动,摸着黑帮你家去山上采明前茶。”
沈老爹说着,就叹了口气,点上根烟来抽:“唉,可惜啊……”
“沈伯,我能学炒青么?”廖云旌呷了一口茶,忽然问道。
“你学炒青?”沈老爹听得一愣,随即瞥上廖云旌那双女儿似的嫩手,伸手抓住他的腕子捏了捏,立刻摇头:“不行,你没这个力道。”
“你先带着手套炒半年石头子儿再说吧。”沈翀也附和起来,说着,冲廖云旌扬扬眉毛:“等你练到掰手腕能赢我了,就能炒真茶叶了。”
廖云旌听得皱眉,伸手出来自己打量。的确,上辈子他自幼习武,还练得一身内功,炒茶当然轻松自如。而现在这个身体虽说也有刻意去锻炼了,可身体底子就是绣花枕头,再怎么练,一时半会儿也练不出沈翀这种天生牛马似的腱子肉来。
想着,廖云旌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现在的技艺也就剩下冲泡这一项了。无论是在温家还是沈家,但凡泡茶的活儿都是让他来——他冲出来的茶,就是比其他人来得香浓。
这边三个人正在院子里喝茶,沈翀嫂子拿了药膏出来给沈翀涂手指,这几天高强度的炒茶让他手指尖儿又烫又磨的起的全是水泡。沈翀嫂子先是帮他把泡挑了,然后涂上药膏。沈老爹炒了几十年的茶,十根手指尖的厚茧硬的像铁,这炒茶可是个辛苦的活儿,也难怪他们都觉得廖云旌这种少爷想学炒青荒唐。
当天晚上,廖云旌留在沈翀家吃过饭,在院子里溜达着消食就忍不住绕着那口青锅转悠。说实话,这些天看沈翀炒茶,他心里痒得不行。这会儿趁着没人,也没点火,廖云旌干脆闭着眼,把手伸进锅里回忆着从前的手法一圈一圈盘摸着锅底。
“炒这个就这么让你着迷?”沈翀的声音冷不防从身后传来,廖云旌转过头,沈翀正朝他走过来,低头看一眼他摸锅的样子,不禁失笑:“会吗?”
“不会呗。”廖云旌耸耸肩。
“哥教你。”沈翀说着,上前一步紧贴着廖云旌的背,一只手半环住他垂到锅里:“炒茶的手法总结起来有十种,抖、搭、搨、捺、甩、抓、推、扣、压、磨,这些在炒青中几乎都能用上。”他说着,抓起廖云旌的手,五根手指从他手指的缝隙里穿插着,这么拉起他的手摇了摇:“抖是为了加速蒸发茶叶的水分,”接着又带动着廖云旌的手指去做抓取,反手,抖动这一连串动作:“你看,像这样,一开始以抓和抖为主……”
廖云旌上辈子也算是个茶痴,钻研过手艺,对这些动作更是熟悉得很,这会儿沈翀用心教他,他的心思却没在学习上。只是觉得沈翀的手指粗粝干燥,在他指根摩擦时,存在感非常强烈,小声说话的时候,沈翀低沉的嗓音从耳根传过来,存在感也是非常强烈。
“又走神了?”沈翀忽然推了一下聊云旌的后脑勺,他这才回神,沈翀无语至极,于是又推了他一下:“你又想什么呢?”
“小崽还没喂呢。”廖云旌撇撇嘴,忽然抽回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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