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捅死那个乞丐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左桑锦也曾经这样不停地问自己。答案是,没有。他完全没有想任何多余的事情,似乎也丢失了任何的情绪。脑海中唯一告诉自己的是,如果没有守住这块面包,他会死。而面对那个从记忆开始就持续掠夺的流浪汉,他知道乞求是没有用的。当做完简单的选择题之后,他只有一个选择。不留余地地反击,即使是以背负死亡为代价。
那一夜,他没有死。并且感谢那个流浪汉,以自身为参照,他对掠夺的定义更为明确。也更加清楚该如何生存。但这些远远不够。
没过几天,对于左桑锦,既是一个契机,也更是一个噩梦的机会来了。
那个男人穿着长长的风衣,戴着皮质的帽子。他能够看到帽檐下未被遮挡住的一条疤痕。
“小子,要不要跟我走。你的本性不应该浪费在这种地方。”那个男人冲他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浑然不觉那笑容让他的脸色变得更为狰狞。
左桑锦的个头只能仰视他。他盯着那个男人,像是透过他看到了他身后的地狱。但没有犹豫,他点头了。这一年,左桑锦十三岁。一个寻常孩子开始从懵懂走向成熟,并与家庭发生争执的矛盾年纪。当然,这说的是一个寻常孩子。而他,不是。狡诈和狠厉,不择手段,或许这些都可以被认为是那男人说的他的本性。但左桑锦不认为如此。他只是想活下去。
那确实是一个不会浪费他能力的地方,也是更加接近生存本质的地方。当然,也是一个极尽灿烂的舞台。
角斗俱乐部。
在这之前,左桑锦从未在除了他们那条深巷中看到过如此不加渲染的血腥。听着被圈在场外的观众青筋暴露下的嘶吼和呐喊,看着场中沾染上死亡气息的搏斗,他不意外地觉得,他可能适合这样一个病态的地方。
当然,合适却并不意味着能够适应。从垃圾堆中长大,他和其他人的身体素质实在差了太多。他的速度够快,身形够敏捷。但是在绝对的力量上,一切都是徒然。这时候,活下去对于左桑锦来说就是护住脑袋。
他当然无数次接近死亡。但好在他懂得在场上如何以最小的代价表演会让观众得到满足,而不至于像一些蠢货一样用上死亡的代价来使干瘪的表演加以声色。主办方对此没有意见,如果可以,他们也不愿意损失这样一个好的戏子。可惜,他的好几个对手却不是这么想的。这也确实让他体会了好几次在鬼门关打转的感觉。而且还是在千人的眼中以最为狼狈的姿态。这似乎离他以一个正常人活下去的目标越来越远了。感到来自死亡的气息之后,左桑锦终于发现了这个现象。
这种情况整整持续了三年才得到了改善,而他终究是撑过了这段噩梦的时光。强健的身体,狠厉的手段,他一步步走上这个黑色金字塔的顶峰。他的表演一向座无虚席。只是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转换了主次。从挨打到打人,他的戏份似乎更重也更光彩了些。主办方更满意了。因为左桑锦的下手很有分寸。和他自己能够避过致命处,又展现出厮杀艺术一样。他的对手也享受到了这个待遇。但总是有些意外,比如说那些在他还弱小之时没能弄死他的人。一时失手总是难以避免的不是么。即使是他左桑锦,在以生命为赌注的角斗场上,偶尔的失了分寸也是情有可原的不是么。
即使有人看出了蹊跷,也没有跟得上左桑锦的下手狠辣迅速。左桑锦在那些重金来看刺激的观众之中出名之后,一年之内,接近四分之一的成员在场上场下意外失手身亡。等到主办发发现了不对劲的时候,事已成定局。养虎为患,弃之可惜。大概说的就是他们那时候的心情。整个角斗场已经到了没有左桑锦无法继续的程度。他,就是有这个天赋。
但给他们雷霆一击的是左桑锦的请辞。当年的他是个乞儿,没有身份可言,因此直到现在,他与俱乐部也没有契约可言。
左桑锦至今还记得那个带着刀疤的男人恨不得杀了他的懊悔表情。左桑锦确实将俱乐部带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但现在他也正打算一手摧毁。但即使是混在地下。规矩还是存在的。左桑锦这几年当着他上司们的面笼络起的不小网络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撼动的了。
啧,那时候他的背影一定很潇洒。左桑锦这样迷糊地想着。要是那些人看到自己现在落魄的模样,不知道会不会兴奋地上来每人踩上一脚。
转手将几年来挣到的全部钱用作投资的时候,他不是没有犹豫的。这意味着如果失败他将再也没有余地回转。但幸运的是他的预判能力确实不错。之后的生活平静优雅,他侪身上流社会,有了地位有了名望。而除了偶尔去黑街和曾经结识的几人打几场街头篮球宣泄一下,他便不再涉足其中了。
……
那些在最底层挣扎的记忆越来越鲜明的时候,奢华安稳的日子却模糊了起来。还没等他细想,源自身体内部的疼痛就一阵一阵地刺入神经,就像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爆裂。他的全身都被一股霸道的破坏力席卷。即使是昏迷,左桑锦依旧被这股疼痛刺激得只能紧皱眉头,闷哼出声。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