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仙闻言递上了食盒,“事不宜迟,这些是奴婢根据皇上的情况,事先准备的一些药膳,根据刚才的诊断,也都符合皇上的病症,皆可食用。”
“放下吧,朕一会再服。”祎徵又恢复了先前的冷漠。
尚仙却不依不饶,端起一碗梨子粳米粥送到了祎徵的面前,“一事不烦二主,奴婢知道皇上不愿见到奴婢,还请皇上配合奴婢用了此粥,奴婢方可告退。”
祎徵来不及拒绝,就被尚仙冷不防地喂了一勺子粥下肚,却还心有不甘地念着:“这粥滋味甚怪,不合朕意。”
“不妨事,奴婢也知药膳不如一般膳食适口,所以特意备了好几样,若您吃不惯这粥,这里还有蜂蜜藕汁、雪梨罗汉果、甘蔗萝卜饮、雪梨川贝汤,奴婢可以陪着皇上一一品尝,吃到满意为止。”尚仙狡黠地指了指食盒。
祎徵顿时无语了,只得接受尚仙的摆布:“不用了,那就喝这粥吧。”尚仙露出了胜利的微笑,不一会儿将一碗粥陆续喂完了,收拾好东西,便道:“皇上,俗语有云: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为了龙体着想,请您做到张弛有道,不可操劳,尤其不能再受风寒雨露,如此一来也好叫太后及皇后娘娘安心,另外坚持日日服用药膳,不出半月即可痊愈,奴婢言尽于此,告退了。”
“你擅闯乾清宫,又胁迫朕用你的药膳,如此任意妄为,就不怕朕治你的罪吗?”祎徵背对着尚仙,故意提高了声调,脸上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道。
尚仙丝毫不畏惧,“奴婢只是尽心尽力办差,自认为并无不妥之处,至于破坏规矩,奴婢也不是第一次了,如果皇上要怪责,奴婢自然无话可说,必定欣然接受。只是有一点,奴婢想等皇上您病愈后,再费神处置奴婢,在此之前,还请您听从奴婢的建议,多加休息,不宜劳神动怒。”
祎徵一时语塞,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自己总是对她狠不下心来,更没想过对她施以重罚,久久不语,半天才道:“你下去吧。”
出了殿门,尚仙将几味药膳的做法及名称都细细告知了洪升,让他督促着皇上每日服用,同时也让他给皇后及妍夫人传话,皇上身体并无大碍,好让众人安心。交代完这些,天色也已经步入黄昏,但尚仙心下明了,太后此时也必然等着自己的回话,尽管对于太后,自己素来没有好感甚至一度恨之入骨,但念及为人父母者的一片用心,且为了日后自己能顺利脱离这波云诡谲的宫廷,过平常人的日子,此时此刻也实在无须与她再起冲突。尚仙的内心里虽然还有些抵触和踌躇,但脚步却是倍道而进,转眼间就到了寿宁宫。
尚仙只轻扣了下门,翠慈即刻就走了出来,“姑娘,主子正候着您呢。”
“有劳姑姑通传。”尚仙俯身说道。
正殿内,太后正襟危坐在凤銮上,眼神略含期待地望着尚仙:“徵儿怎么样了?”
“回太后娘娘的话,皇上连日案牍劳累,废寝忘食,加之受了秋雨的寒气,故而身体才会有所不适,奴婢已让皇上服用了药膳,只要多加调养,按时进食,加上皇上素来体健,相信不多时日便可痊愈。”尚仙一五一十地说道。
太后闻言,渐渐舒展开皱起的眉头,叹息道:“这孩子就是太过要强,逼得自己太紧,哀家拿他也没有办法,难怪这一段日子都不曾踏入后宫,原来是一直只专注与朝政,即是并无大碍,又需要静养,那便由你们好好伺候着吧。”
“奴婢已向洪公公说明,相关的药膳也已一并告知,由洪公公安排到皇上每日的膳食中。”尚仙复又补充道。
太后听了微微颔首,“看来今天哀家让你入殿,还是做对了,你果然不负所托,放眼这宫里,能办成这事儿的恐怕也只有仙丫头你了,怪不得徵儿对你念念不忘,连哀家对你也是又爱又恨啊!”
尚仙闻言低下头,微微红了脸,却不答话。太后见她如此,顿了顿又道,“哀家知道你的心思,志不在此,也不便强人所难。不管如何,今日你还是帮了哀家的大忙,哀家会记在心里,徵儿的身体就交给你了,你若能办得好,哀家也必定如你所愿。”
“奴婢遵命,奴婢告退。”尚仙坚定地回道。
出了殿门,只见一男子立在院中,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这场景似曾相识、恍如隔世。
“王爷。”尚仙不敢相信地轻唤道。
只见那男子闻声,转过身来,报以一笑,熟悉的声音传来:“一别数月,姑娘看着倒像是长高了些。”
尚仙只觉得不可思议,不由惊喜地说道:“奴婢参见王爷。”
翠慈适时地出现,手里拿了一包东西递给了祎衡,“这是太后主子吩咐带给灵茉福晋的赏赐,里头还有一些奴婢亲手所制的糕点,也请王爷一并转交。”祎衡点头谢过,接过了东西,翠慈又道:“天色已晚,奴婢这便送尚仙姑娘回去吧。”
“不必劳烦姑姑,本王正要出宫回府,刚巧顺路可送尚仙姑娘一程,母后这会子恐怕少不得姑姑在侧,不知姑娘以为如何?”祎衡主动请缨道。
“恭敬不如从命。”尚仙说完随着王爷出了寿宁宫。
两人走后,翠慈竟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自打上次与灵茉福晋会面后,又从司涵远处得悉了祎衡的心意后,尚仙已经渐渐放下了他,她心里明白自己对于祎衡更多的是欣赏,或许还有些好感与喜欢,但都谈不上爱。祎衡也察觉到了尚仙的变化,默契地只字不提,两人只是静静地走着,待到心亦斋门前时,天空恰巧又飘起了蒙蒙的细雨,正如此刻两人的心情一般。
“下雨了,不耽误王爷出宫,送到这里便好,请您留步吧。”尚仙先开了口,说完又礼貌地福了一福。
祎衡却并未理会她的话,愣愣地驻足在门口,却被一把斋内潺潺流出的箫声所吸引,他伸出纤长的食指压着嘴唇,示意尚仙静静聆听,一曲奏罢,才轻轻击掌道:“好,吹得好,好久未听过这般酣畅淋漓的曲子了,看来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王爷,您知道这箫声的出处?”尚仙瞪大了眼睛问。
“看来本王出去了这几个月,宫里发生了不少事情,你与我反倒生分了,方才听这箫声你却神情自若,想必不是第一次听,竟然不知道是何人所奏?”祎衡并未直接作出回答。
“王爷所言甚是,尚仙愚钝,还请您明示。”尚仙依旧不明所以。
祎衡作势转身欲走,却又停下来脚步,轻轻地只道一句,“你瞧瞧你住在谁的宫后头,日日在谁的跟前伺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人谁是你心里应该明白了吧。”
尚仙如醍醐灌顶,顿时豁然开朗,但依旧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本王绝不会听错,这箫还是本王教他的,他的天赋极高,只是后来母后怕他玩物丧志,才忍痛割爱,但方才听来技艺却半点未丢下,细算下来,也有十多年没有摸过箫了吧。”祎衡回忆道。
“这秋雨下得越发紧了,王爷还请离宫,感染了风寒就不好了,回府之后还需饮一碗姜汤才好。”尚仙平复了心情劝道。
“本王有些怀念与你畅所欲言的日子,那个无拘无束的小丫头,那段云淡风轻的青葱岁月,原以为你会和司将军走到一起,但如今的选择若是你的决定,那我依旧会祝福你们。我听得出徵弟的箫声里无不透着欢愉,尽管他病着,但心里却是甜的吧,他确是个情深意重、可托付终生之人,好好待他吧。”祎衡感慨地说着,背影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在尚仙的眼眸里。
尚仙本欲说些什么,却只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一时竟无语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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