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月来景祈了解了很多关于格罗对抓来的孩子做过的恶行,可听着亲历者说出来,便是另一番感受。
至于阿蝎具体经历过什么,景祈无从知晓,他只趁乱救出几个刚被抓去不久的孩子。
他知道格罗会用毒物去咬他们的身体,其他的一无所知。
据说那只是第一个环节,之后还会有更多的折磨。很多孩子在第一个环节就坚持不住死了,能活下来的都是体质优于常人的孩子。
阿蝎今年应有十八、九了,他经历过的苦难是景祈无法想象的。
他生于将门,父亲虽然严厉,待他不似亲生,但毕竟不曾想取过他的性命。
相比起阿蝎自幼离开父母,生长于那种环境,他已经太过幸运。
此时看来,似乎父亲让他顶着石块跪在雪地中一天一夜,因为功夫没长进而一掌将他打出十余尺,让他在针垫上练轻功都不算什么。
景祈一身好功夫,抓起鱼来自然不在话下,不多时就捉满了一筐鱼。
他看了看阿蝎那筐子里的一条小鱼,随口问,“你以前从没叉过鱼吗?”
阿蝎不好意思地挠头,“没有。”
想起他自小便被格罗抓去,景祈自知失言,便不再说话。
他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阿蝎的过往,殊不知阿蝎最在意的不是自己的过去,而是如今的现状。
用树枝插好两条鱼,景祈在河边架起火堆,悠悠闲闲地烤着鱼,一副不着急走的样子。想起景祈平日一向以军中之事为重,不曾偷懒,阿蝎觉得好奇,扔着火柴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景祈含笑道:“此处名叫银月潭,自然是夜景最美。”
“你不急着回去抓格罗?”阿蝎一抬头发现光顾着加火,自己的那条鱼已经烤焦了。纵然如此,他还是抓起鱼啃了一口,露出满足的表情。
“越是大战在即越急不得,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想一想。”说着景祈用自己的鱼换下他手里那条烤焦的,“吃糊的对身体不好。”
阿蝎以为他是要再烤一条,没想到他竟吃起了那条焦黑的鱼,“你说不能吃糊的,怎么自己还吃?”
景祈咬一口焦黑的鱼肉,粗略嚼了几口便吞下,“在军营里摸爬滚打惯了,什么没吃过。”
看着他啃着那条焦鱼,阿蝎的心里像有道暖流流过。
这个场景既熟悉又陌生,几年前自己还未被格罗抓去时,母亲就是这般吃掉糊了的食物,将没糊的换给他吃。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告诉他什么不能吃,什么应该吃,饿极了的时候随手抓来一只竹节虫都能果腹。
他吃着鲜美的鱼肉,冒出一个念头,景祈似乎并不像解云飞说得那么冷漠。
两人吃完鱼,长日无事,对着水面发呆。
景祈随手捡了一把石子,坐在地上摆着什么。阿蝎追翠鸟回来瞧见他对着一堆石子埋头深思,走到他身边坐下,歪头看着,想摸索出什么端倪。
注意到身边人的目光,景祈解释道:“我在想这次抓格罗的用兵。”
景祈一边摆弄石子一边用余光打量阿蝎的神情。他一直安静且专注地看着,直到景祈将大石子收于掌心,他才赞了一声,“厉害。”
“你看得懂?”景祈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
阿蝎并未注意他的眼神,指着地上的石头堆挨个分析道:“浅色的是你的兵,深色的是他的兵,而这个圈应该是一个部落,大的是格罗。你将是想做出众兵围堵的假象,将他逼入生苗的部落?”
良久,景祈方回以一句,“汉话学的不错。”
夜幕转眼落下,一轮弯月爬上夜空。弯月的倒影映入潭水,散发着柔和的银色光芒,照得四周十分亮堂,恍如白昼。
阿蝎光顾着惊讶于眼前的美景,没注意到景祈将他的手拉至眼前。
借着月光看得尤其清楚,指尖锐利,指甲发黑。
注意到耳后簌簌的声响,景祈回头看去,草丛中爬出一条银环蛇,爬到他们几尺之外就突然转头调转了方向。
银月潭毒蛇众多,一下午了,竟没有一条敢靠近他们。
景祈又看向阿蝎的侧脸,难道真如解云开所说,他是格罗培养的毒物。
感觉到手上的温度,阿蝎偏头一看,发觉景祈正握着他的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爬上心头。
景祈没有说什么,默默松开手。
慌乱之下,阿蝎嗖地收回手,装作不为所动地继续看那月光。
夜路崎岖,景祈骑马在前,手中牵着他的马。
阿蝎望着他的背影一阵阵出神,只要他在身边心就觉得热乎乎的,想要贴得更近,这是什么感觉?
听了他的疑惑,解云开皱了皱眉,“你们是不是……”
“什么?”阿蝎不明所以。
“没什么。”解云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听我说,他已经定了亲,打完这仗一回京城就成亲。那姑娘是兰台令周大人的长女,圣上下了御旨,他也违抗不了。你们不要走得太近,免得以后各自为难。”
阿蝎不知道心中泛起的酸涩是因为什么,只是木然点了点头。
“况且师兄他也不是好相与的人,我劝你是为了你好。”
阿蝎僵硬地笑了笑,“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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