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了一大跳,抬起头往声音的方向望去,果然,一个跟我年龄差不多大的小女孩站在地下,正对我说话。小女孩非常瘦,梳了两个朝天的小辫儿,个子也不高,估计比我要矮半头的样子。上身穿了一件对襟碎花的小褂,下身穿了一条特别肥特别肥的裤子,从头到脚都脏的不得了。现在想想这小女孩怎么看怎么别扭,她的打扮简直同给死人烧的童男童女一样。
我缩回手探出身子头问:“你是谁呀?你怎么跑我姥儿家来了。”
小女孩还是一个劲儿的冲我摆手:“小孩小孩你别碰它,也别和它玩儿。这个东西可坏了,它咬人。能把你手指头咬掉!”
我更奇怪了,问:“它连嘴都没有怎么咬人哪?”
小女孩没回答我的话,而是狠狠的往炕上吐了两口唾沫。我急了,一下从炕上站了起来,大声斥责她:“你怎么这么不讲卫生啊!”
可话还没说完小女孩儿和那几个毛球都不见了踪影。留下我自己孤零零的站在炕上。
过去平房窗户上挂的窗帘都是半帘,也就能遮住下半部分的窗户。我往炕上一站,一眼就看见了窗外发生的事情,就顾不上小女孩儿和毛球了。
好像也就在这几分钟里,整条巷子中所有的住户都把灯给打开了。外面吱呜吱呜的声音连成一片,似乎到处都是刚才在我床上的那种毛球,数不清有多少,密密麻麻的滚在地上,就像一条黄色的河流。
这这时,暗夜中突然传来了时姥儿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声叫骂:“你们这帮小**不要脸的玩意……”后面的话,几度不堪入耳,所以我就不在这里重复了。
我不知道时姥儿在骂谁,她骂了几句后紧接着就传来了邻居们此起彼伏的叫骂声。骂声不绝于耳,其内容也越来越放浪不羁。难道是大半夜的时姥儿又和谁家起了冲突?不太可能啊?现在外面的骂声,已经不再是几个人在对骂的情况了。简直铺天盖地,甚至早已淹没了时姥儿最初的声音。
渐渐的,骂声越来越淅沥,随之而来的,好像是好多好多人在一起吐口水,呸,呸,呸,没完没了。伴着吐口水的声音越来越密集,小黄球的发出的吱呜吱呜却越来越稀疏。又过了不知道多久?所有的动静都消失了,只能听到各家各户关门回屋的啪啪声,街坊邻里们甚至都没有互相打个招呼。
我妈我爸我姥儿和我姥爷也回来了。他们一脸憔悴的样子,我问:”妈妈刚才你们去哪了?”
我妈没理我,和我爸外衣没脱就上炕睡觉了。这一次,他们把我夹在了中间。
我一直怀疑,那晚的事情是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终于在我上小学后的一天,我忍不住的问过我妈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妈只是板着脸,严肃地对我说:“小孩子别问些事情。”
虽然她没告诉我,可仅凭这句回答,我就确定了那晚确实不是在做梦。
打这以后,毛球事件就没有人再提了,似乎从来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爬到我被窝里来的小毛球,和那个告诉我小毛球会咬手指头的小女孩,也渐渐的埋没在我的回忆之中。
直到后来我上学学了一篇古文叫《宋定伯捉鬼》,当读到到宋定伯问鬼最怕什么,鬼回答“惟不喜人唾”之时,再回想起小女孩朝我吐口水,所有邻居一齐吐口水,以及白天时姥儿往“我妈”脸上吐口水的共同行为,心中才隐隐觉得,那几天里发生的所有事情的确古怪异常了。
“毛球事件”结束的第二天一早,大人们如同往常一样各自收拾东西上班去,谁也没有提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郭天贺不到八点钟就来我姥儿家敲门。来了之后只问了一句话:“昨天晚上你们家没事吧?”
我姥爷摇了摇头说:“放心吧,老郭。我们家没有事儿。”说完两个人就一块出门走了。
再然后,我爸就骑着自行车把我送回了家,从那以后我能有一个多月没再回过这里。
古怪的事情远远没结束,紧跟着,就是我姥爷厂子里出了一件惊天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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