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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忘情(1)

这寝殿中帷幕重重.灯影幢幢.已经是大白天了.可是既沒有开窗.也沒有灭灯.分明还是一副昨夜的样子.

沿着曲折的走廊一路向寝殿的方向走去.四周不见日光.不灭的灯烛泛着暧昧的黄晕.

花翻突然不想在走下去.她灵敏的听觉已经听到内室传來两个人隐隐的笑声來.低沉的温柔的声线.來自上官锦年.他的笑听起來随和而温暖.与他告诉花翻.要她离开的语气有着天壤之别.可以猜测得到.他眼前的人一定十分地让他欢喜.让他舒心.所以他才会忘记了战事的烦忧.忘记了让他烦忧的花翻.笑得那么开心.

花翻突然觉得自己蠢得像头猪.为什么她竟然无论如何都要进來.明明知道会面对什么.她是为何还要找罪受.她究竟在确认什么.明明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幻想而已.上官锦年从來沒有承认过什么.三天前.他还亲口对她说“你很碍事.”

花翻转身快步地离开.她尽量地把步伐放轻.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上官锦年察觉到她的闯入.

走出那扇被烧了一个大洞的木雕门.脸颊上不争气地挂上了潮湿的泪珠.走出的一刹那.她迎面就看到了忆美人得意的笑.她好像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刻.看好戏一般地在脸上写满了嘲讽.同样的面孔.一张在笑.一张在哭.这世界还真是会开玩笑.

无地自容.刚刚花翻还在想要破坏掉整个世界.可现在却发现这个世界上连她的立锥之地都沒有.逃似的逃开.她总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是却要一次次地被迫承认自己其实不堪一击.

督军府钢铸的大门沉重地打开.她跨出去的一刹那.又在她的身后沉重地闭合.她感到自己的心脏仿佛都被关在了身后的大门里.永久冰封.再也等不到化解的阳光了.

从前.虽然她对他总是充满了抗拒与恨意.但最起码.她认为自己是了解他的.他们之间的依赖与生俱來.仿佛并不需要十分亲密的关系就可以维系.哪怕她总是对他拒之千里.一而再再而三地逃离他的怀抱.可是终究她还是离不开他.

花翻曾经一度以为.她或许永远无法足够坚强.永远无法放开手去.追求家族的使命.或者其他.因为她永远不会失去他.上官锦年.永远都是她生命中最柔软的牵扯.最深刻的羁绊.

不管怎么样.她都觉得自己对他而言是唯一的.他不会为了找别的人把全天下都翻一个底朝天.也不会真的因为她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就会责怪她.他会包容和原谅她的一切.就向自己为了他宁愿把刻骨铭心的家仇都埋葬在心底一样.

可现在.她却分明感到了隔阂.天堑鸿沟一样不可逾越的隔阂.

他开始怨恨她.说她碍事.逼着她从他的身边离开.连一点缓和的余地都不给她.甚至还找了两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当着她的面秀恩爱.让她受气.他是觉得她的心比铁块还硬.脸皮厚成城墙么.那样的情况.她又怎么能不离开.

以前.花翻觉得自己玩心眼玩不过上官锦年.直到今天才发现.她耍狠也耍不过他.他把事情做得这么绝.非要把她的心伤的血淋淋的才肯罢休.这一点.花翻无论如何都做不來.

盛夏的风吹來.拂乱了她的头发.也拂乱了她的思绪如麻.风中夹杂着一颗颗橘色与青色的小球.扑在脸上.乱缠入发.

花翻看到.原來在主殿的门前.也种植了一颗硕大无鹏的刺槐.现在是入夏的时节.刺槐花落尽.结出了苦涩的细小果实來.像它的花一样.曼舞天与地.纷纷扬扬地让她想起旧事.洛阳城北.燕王老宅的那一场花事.终结地如此让人措手不及.來不及伸手挽留.就只余下了吃不尽咽不下的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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