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青霓看着衣衫褴褛的任天歌,又好气又好笑,示意他莫动,掏出手绢替他擦拭一番,又整了整两人的衣衫,方低声说道:“别急,瞧瞧再说。”
两人仔细打量着山谷,植被青翠,风景甚佳,却也无甚奇特之处。他们绕谷一圈,未遇一人,正在纳闷间,耳畔忽传来一声轻叹。这叹声极轻微,不辨男女,似从远处传来。接着,便见东面斜上方的山壁间有火苗闪动,一年轻青衣女子一手托着烛台,向二人笑说道:“我家姑娘有请二位移步玉芝洞一叙。”
原来在高高的山壁间、离地七、八丈高之处藏有一座洞府!
任天歌二话不说,一个纵身便飞起五、六丈高,半空中伸手在山壁上轻轻一按,须臾间身子又拔高一截,不费吹灰之力便上得洞内。
那女子微微诧异,似没料到这少年轻功如此高明。洞下的桑青霓亦不甘示弱,施展出烟霞洞的独门轻功“踏雪寻梅”,足尖稍一点地,人便腾空离地三丈。任天歌正诧异她为何还不借力,却见桑青霓纤足在一块凸起的山石上轻轻一点,身子又升高三丈。之后她可不愿再借助外力了,娇喝一声,猛地一提真气,双足凌空相继踢出,轻盈地跃上洞口。
秉烛女子见二人皆怀上乘武功,越发不敢怠慢,撩起一道水晶帘引领二人进洞。
这高悬半空的洞府竟极为宽敞,一眼望不到头,且洞内四壁、洞顶和脚地的山石均洁白细腻,光滑如玉,无怪名曰“玉芝洞”。
石洞内的陈设简洁雅致,纤尘不染,烛光柔和但不失明亮。一片片玉络珠璎似的钟乳间或自洞顶垂直落下,高低参差,却在将要触到地面时渐渐止住,形成滴水之状,色泽几近透明,闪动着异样的光彩。稍远些有一泓清潭,潭边有一女子,背对洞口而坐,背影极其动人。
女子背后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朗声说道:“来者是客,又撞上了这等旷世棋局,便请两位佳客同来研读一番可好?”她声音清越婉转,听着极舒服。
任、桑二人见女子并无恶意,便依言行至女子身旁那张摆着棋局的石桌边。
女子缓缓抬起原本低垂着沉思于棋局中的螓首,现出一张粉黛不施的素颜。然而这恐怕是全天下最美丽的素颜,黛眉凝远山,绿鬓染春烟,明眸欲语,玉骨冰肌。
她约莫二十七、八左右的年纪,着一身浅青色的兰花绣罗衫,秀雅绝伦,自有一股轻灵脱俗之韵。
女子慢慢起身,更见其体态修长匀称,绿玉色的丝绦腰带不经意地垂下,无风自动。她向二人微微点头笑道:“这残局该如何破解?”
任天歌不敢与其翦水秋瞳长久对视,慌忙低下头,眼前的棋局却令他大吃一惊。
星罗纵横的棋盘上,黑方已兵临城下,三卒一马大举犯境,此外尚有一卒蠢蠢欲动,一象一士协同主将镇守本方九宫。红方则岌岌可危,仅剩两兵一车。其中车已退回己方九宫位欲解主帅之困,奈何单枪匹马面对对手三卒一马,力不从心。一兵虽已剑指对方九宫,然对方象、士环列,实无任何威胁。盘面上看,红方必输无疑。
任天歌左思右想没有破解之法。他再次抬头,那年轻女子轻叹道:“我已苦思冥想了一夜都无力扭转红棋败局。”
任天歌又侧过头看了一眼桑青霓,桑青霓苦笑道:“我只是粗通对弈之术而已,爱莫能助。”
素来倔强的任天歌好胜之心顿起,一屁股坐下来,专心埋首其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不觉间月已西沉,天光渐渐放亮,任天歌却仍无半点进展。
目下看来,红棋仅剩之车依然是举足轻重的力量。任天歌本欲执红车向左平走一步以应付对方逼宫之卒,但黑棋只须向右平走一步,便可形成双卒锁帅之绝杀;向右则有黑马一子虎视眈眈。若红车以攻为守长驱直入对方境内,与过境红兵呼应共擒敌首,却仍将面对黑棋象士二棋,无论如何都迟于黑卒先一步将死红帅;若……
任天歌绞尽脑汁默默演算了数十种走法,到头来红方却终难逃一败。人生如棋,他忽而便将自己眼下困境与红棋联想到一块。任凭他万般抗争,世人总不免视自己为异族败类、邪功传人;纵使有心退让携心爱之人归隐田园,不想雪儿横遭毒手生死未卜;何况被迫卷入江湖才一年不到,双手已沾满鲜血……
任天歌冷汗涔涔,进退两难,重重地叹了口气,欲推盘认输。
谁知他忽然一声大叫,惊得桑青霓与那主仆二人都围了上来,却见红方之车无意被任天歌向左平推了三步。桑青霓与那侍女一时尚看不出门道,那仙女一般的丽人却眼神一亮:“红棋有救了!”
她顺势举起黑棋走了一步卒七平八,任天歌不假思索,执红棋立即接了一步车二进一。女子轻赞一声,又举黑棋走一步卒四平五,任天歌则心领神会地跟一步帅五平六。
两人你来我往近三十个来回,蓦然停住,相视一笑,任天歌终于走了最后一步车六退六,长出一口气道:“平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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