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尘话音未落,精铁扇骨已与那根玄棍相击。来势之凶悍,直撼得他细腕发麻,而他再定睛去瞧那根棍子——奇也怪哉,方才它有这么长吗?
早在大洋彼端,他便闻说大昭的机关术震古烁今,小至市井玩器,大到朝廷军备,无不以三大秘术相佐。乘着对峙的空档,文玉尘窥见那根长棍上嵌着两处卡销痕迹,他脑中不禁不合时宜地响起,常从昭人孩童口中听到的一首歌谣:
“何为大昭三秘术?机关、木甲与医蛊。
三层昭土何处去?坤域、庸境和乾屿。
地底坤域川流息,鬼市、地宫门关寂。
地上庸境风云集,三十六行烟火气。
浮空乾屿又三重,乾贞、乾利共乾亨。
太都乾亨千尺中,宫、皇、京城屹如松。
另有乾亨飘无踪,道观、山寨影随风。
乾利高尺五百程,通乾府治各州城。
人造乾贞百尺空,旧朝月落章台梦……”
金戈异响在须臾间趋近,容不得他放空。文玉尘忙提扇振练,似驱一尾白蛇,缚住了九方绝的劲腕,竟绞得筋骨磨响。此绢源自西域,传闻有蚕啮食人骨,故名“骨蚕”,所吐的丝血不浸之,刀剑不能断之,缫丝织作骨蚕绢,无论在大昭还是他的故乡,都属位列朝堂的贡物,也难怪九方绝挣脱不得。然而,九方绝并非束手无策,他索性借势一捞,直将文玉尘带至身前,那根长棍在他手中一拧化枪,旋即往后者咽喉掣去。文玉尘心知避之不及,眼见寒芒封喉,只得把整条性命押在一声疾呼:
“我不曾杀人……但我知晓是谁!”
“什么谁?”
那把玄枪骤然刹止,未尽的力道穿喉而过,摄得文玉尘喉心发紧,凉意顺着脊柱一线而下。良久,他方可迟缓搭腔:
“文某见过行凶之人。实不相瞒,我那夜曾与一位镖师交手不假,宝物也确是我受雇所盗,但我敢指天为誓,物主绝非本人所害。在取物之后,我曾于客房内与一个蒙面人打过照面——个头大致有这么高,十有八九便是真的刺客。”
“别耍你爹,是个人个头都有这么高——除了你。”
九方绝不大耐烦地拢起眉头,眉峰与颧骨愈显得高兀,犹如被西风雕出的沙脊。他眯起黑锃锃的双目,还欲切齿再骂,忽然像咽了只蚊蝇似的,眼刀将文玉尘上上下下重审一遭,只差把他剥皮去骨,半晌才从喉中寻见话头。
“你……怎么看着像个女人?”
文玉尘肤白如脂,稍有薄红便无所遁藏。那扑动的睫眸确有阴柔之美,倘生在女子面上,谅必愈加出彩。
“前辈,切莫打趣了。莫非紧要关头,还需验身不成?”
九方绝没再追问,枪锋虽仍抵在文玉尘要害,但迥乎方才的态度足以摆明这份猜疑。
“把那晚的事儿,给我交代了再说。”
文玉尘无暇替自己争辩雌雄。他听出九方绝的话里已留了几分转圜,便主动把那把折扇的机关一扣,释开缠在九方绝腕上的长练,同时匿去十六把刃尖,摇着雪梅绢扇,同他娓娓道来。
“文某是受东家所托,到棠棣山庄去盗取一物。我以为那只是寻常的宝贝,故那一晚……”
比奇屋 www.biqi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