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呢?重要吗?”
“不重要吗?若是不重要,你为何要问她的样貌呢?”
萧元彻嘿嘿地傻笑着,挠了挠头,额头呆呆地翘起一撮乱发,像是开了一朵花。
“我只是想知道她的样子,然后画下来,挂在房里,就好像她在我身边一样。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若是能常常看到她的样子,等以后见到她,就会觉得很亲切......”
韩慕白道:“她非人非仙,乃是魔族之人。”
“师兄你等等!”萧元彻在殿内书桌上拿了纸笔,摆好作画姿势,又道:“好了!你说吧,我把她画下来......”
“长相......”韩慕白微微思付,心念一转,似笑非笑道:“青面獠牙,极其丑陋。”
“青面獠牙......”萧元彻用笔杆戳戳脸,想了想,继续下笔,“极其丑陋......”
韩慕白原是想逗逗他,看看他是否真的不在意妻子样貌。
不料他如今心性简单豁朗,竟当了真,还真就给画了下来。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萧元彻开心地举起宣纸拿给他看,“师兄你看!是不是这样的?”
只见一只张牙舞爪的魔界妖兽跃然纸上,韩慕白看得哭笑不得,一时也说不上来到底是画得好,还是不好。
于是,摇头笑了笑。
萧元彻困惑地放下手中的画,反复观摩,“不像吗?都怪我画的太差了......”
他想想,又孩子气地道,“对了师兄,昨日你说还有几日就是我的生辰了,你不是问我想要什么礼物吗?”
“那你想好,要什么了吗?”
“想好了!我想要我娘子的画像,师兄你画给我吧!”不待大师兄言语,他便立刻火速奔逃出去,不给大师兄反悔的机会,“就这么说定了,我要去练功了,师弟告退!”
韩慕白望着他如今天真快乐的模样,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唇边漾起一抹笑意。
远处凌云关上钟声悠然吟响,那钟声像是穿过岁月的漫漫长河。
从数百年前的少年耳畔,传到在如今的玄霄掌门师尊身后,如风雪吹散......
几日后,萧元彻的生辰到了。
重生之后虽没了记忆,但大师兄每年六月初二都会为他过生辰,今日定然也不例外。
午后的凌云之巅,纯澈阳光透过枝梢落在树下的萧元彻身上。
他坐在树下乘凉,支着脑袋,嘴里叼着根随手拔的芦苇草,等待大师兄出关。
凌云阁关门开了,从满目霞光中迎面走出来的,并不是大师兄,而是前几日救他的小妖怪。
小妖怪来到他面前,满目欢欣,像是在冲他微笑。
萧元彻朝它笑吟吟道:“诶?你是我师兄的小妖怪,那日多谢你救了我。”
小妖怪又来到他手边,亲昵地蹭了蹭,竖起大大的耳朵。
“你的耳朵怎么了吗?”萧元彻好奇地看向它的耳朵,见有一团金光在耳中涌动。“是耳朵里有东西吗?”
小妖怪点点头,他取出那道光亮,顷刻光亮在他手上化作一卷画卷。
“大师兄果然把娘子的画像画给我了!谢谢你帮我送过来......”萧元彻展开画卷,欣喜道。
他怔怔地看着画卷中的少女,似悠然立于纸上,裙裾飘动,明媚如初。
“......好美啊......”他不由得感叹。
须臾,待他回神,却又很是困惑道,“不对啊,我不是让师兄送我娘子的画像吗?怎么他画了个美貌的姑娘......”
小妖怪不会说话,只是也凑过来看,温软的皮毛轻轻靠在他的手臂上。
“难道说这就是我的娘子吗?可我这么个傻小子,怎么可能娶到这么美的姑娘为妻呢?一定是大师兄在捉弄我!”他还是疑惑不解,低头询问起小妖怪,“小妖怪,我说的对不对?”
小妖怪没有反应,他便弯腰去寻小妖怪的脸。
只见它一双琉璃般的大眼睛里竟噙满了眼泪,微微一眨,泪水便如同断了线的珍珠,颗颗滴落下来。
萧元彻紧张地问道:“小妖怪,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他爱怜地抚一抚小妖怪的脑袋,安慰道:“你别哭了......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带我去找他!我替你教训他!”
小妖怪扬起眸子望向他,湿润的眼中逐渐透出再温柔不过的神情。
萧元彻鹜地中心大痛,像是尖刀扎进肺腑,甚至是呼吸都变得迟缓了,“小妖怪......为什么看着你哭,我的心会这么痛呢?”
小妖怪将头轻轻埋在他的怀里,吻了他心口上的伤疤......
凌云之巅,云海广阔。
他们坐在崖边,那清风吹过萧元彻飞卷的衣摆,吹过小妖怪毛茸茸的尾巴,吹过那年相许的凌云关,吹过掌门仙尊三千银丝,吹过玄霄新一辈的少年人......
光影攒动,初夏光炽。
阳光折射在云端之上,如耀眼水面波光潾潾。流淌在他们的脸庞上,花影流动间,晒得人睁不开眼。
伴着风吹动树叶时,海浪一样的声音,倦意渐渐攀了上来。
他与小妖怪在一片落日余晖中相拥睡去。
六月初二,日头晴好。
后来,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身边的小妖怪变成了画中的少女。
二人并肩,坐看云卷云舒,聚散如斯。
少女缓缓靠在他的肩头,落英飘落在了她的发间......
全文完。
二零二二年六月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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