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念沉声道:“顾昭容一直在你这里吧。”
顾承远微微一顿,随即恢复了灿然的笑意,“是的,我这就带你们去看看。”
以念又道:“我是来杀了她的。”
顾承远看起来有些迟疑,很显然他不想顾昭容就这样容易的死了。
“嗯,玥颜姑娘的仇是时候报了。”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四人通过书房,下到密道,阴郁的风在空气里来回流动,两壁的烛火被吹得明灭不定。
玉北辰一路上都在发抖,就像是穿着单衣的人,走在冰天雪地的寒冬中。自心间的而出寒意将他席卷,他停下了脚步,直愣愣地瞪着密道尽头那扇上锁的铁门,双目红得要溢出血一般。
“你怎么了?”以念见他未跟上,回过身对他道。
他微微摇头没有说话,扶着墙垣艰难地继续前进,周身得如秋风中残留枝头的枯叶,仿佛一下秒就会陷入死寂。
随着铁门打开的瞬间,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玉北辰脉搏的跳动渐渐急促,怦怦怦怦直击着心脏,胸口像是有什么即将要迸发开来。
牢中的顾昭容依旧穿着大婚那件绯红的嫁衣,上面绣着五层繁复的鸾图,裙底蓬松,一层一层的缎带叠起,好似如烟的层云,红得泣血。
嫁衣依旧是那件嫁衣,可嫁衣下的人,却已不是那个明艳动人的公主了。
只见她整个人被凌空吊着,黑洞洞的眼眶内,眼珠已被挖掉,爬满了蛆虫,听到来人声音声嘶力竭的凄厉大叫着。
“顾承远,你这个畜生,你有种就杀了我!杀了我!”
被活生生挖去双目,身上蝇蝇爬满了各种各样的毒虫,日日夜夜蚕食着肌体,在她的口鼻眼耳中爬来爬去,脸上的五官早已被噬咬腐烂,留下扭曲狰狞的一片血肉。
罗裙之下空空荡荡,从膝盖下面也被啃噬殆尽如同一个虫彘,被吊在空中滴淌着鲜血和脓液。
这些日子,她都在日日夜夜在极度清醒的意识中,受着这样无休止的痛苦折磨。
别说玉北辰了,就连以念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而玉北辰只是看了一眼,便已崩溃,他疯了一般的奔上去,嘴里不驻地念叨着,“昭容!昭容我来救你了,来救你了!你别怕,别怕......”
“玉北辰?”顾昭容难以置信的虚弱道。
“是我!是我......我来救你了。”
玉北辰顾不得她周身的蛇虫鼠蚁,想要将她救下。可是铁链穿过了她的肩胛骨,他如今没有修为,无能为力。
他转身,痛哭着跪倒在以念前面,“小师妹,我求求你......救救她,救救她!我可以去替她的,你们折磨我吧,不要再折磨她了,不要再折磨她了......”
顾昭容知晓以念再也场后,撕心裂肺地怒吼,有虫不断从她嘴里爬出,“玉北辰!你不要求她!我不许你求她!”
以念直视着她体无完肌的样子,想在心中找一丝复仇快意,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本以为顾昭容最多受些残酷的皮肉之刑,却没想到顾承远可以这么狠,这样的刑罚不只是皮肉之痛,更是把她的骄傲与美貌踩碎,远胜于剥皮之痛千万倍。
转眸望向萧元彻,他的神色复杂又平静,抿了抿唇,最后别过脸去。
罢了。
以念抬手凝聚灵力,随着一阵紫芒略过顾昭容身前,她周身的毒虫都顷刻间化作粉末,肩甲的铁链也随之断裂。
顾昭容跌落在地上,因为身体的剧痛蜷缩成一团,不断抽搐。玉北辰踉跄着爬过去,将她扶在自己怀里,触手所及之处皆是鲜血。
她艰难地抬起手,竭力拉住玉北辰衣领,声音颤抖道:“杀了我!杀了我!”
玉北辰何尝不知,这样的她就算是能活下去,没了双目,没了双腿,没了美貌权势,也会生不如死。也只有死对于她才是救赎。
可他又如何下得去手,玉氏一族灭门之灾,顾昭容已经成了他唯一存在的意义。
“玉北辰!你杀了我,杀了我!”她因痛苦而凄厉地叫喊着,“我求求你了,快杀了我!”
“昭容.......”玉北辰几乎是嚎啕大哭,撕心裂肺,“我做不到......”
良久,他才缓缓抬眼,用一种祈求的眼神看向以念。
以念轻轻叹了口气,从指间发出一道强劲的灵流,刺入她的心脉。
这致命的一击,却像是一剂良药,很快让她平静了下来。
以念转身,对萧元彻道:“我在外面等你。”
顾承远见以念并未将她一击毙命,而是留她一口气,有些不解,“念儿你......”
“承远,留给元彻哥哥一点时间吧。”说罢,她将顾承远一起推了出去。
萧元彻的名字传入顾昭容的耳际,她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
“元彻…….元彻是你来了吗?”
“嗯......我来了。”萧元彻靠近她答道。
“你来抱抱我好不好?我好痛......”
萧元彻迟疑片刻,还是在玉北辰祈求的眼神中,将她扶了过来。
看着怀中的顾昭容此刻的惨烈,他的心中生出一丝愧疚,若不是出于对他的爱,顾昭容也不至于犯下那么多无法弥补的过错,“昭容,婚约的事是我的错......”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她极力摇头,血泪从她失去眼球的眼眶中流出来,她侧过血肉模糊的脸,“我现在是不是很丑?你是不是觉得我看着很恶心......”
“没有......”萧元彻安慰道,又加了一句,“我记得你好看的样子。”
“元彻,你真的会一直记得我吗?”
“嗯。”
“你看......”顾昭容颤抖着从衣领里拿出脖子上戴着的子规珏,紧紧握在手中,碧玉早已被鲜血侵染成了血红,“你送我的子规珏,我一直戴着的......”
萧元彻看着她手中血红色的子规珏,一时难言。玉北辰则是几近虚脱,颓然的坐在一旁失声痛哭。
顾昭容浅浅一笑,声音低不可闻,蚊蝇般地道,“其实我知道的......”
她将子规珏放在心口上,眼泪不停地顺着她血污纵横的脸庞淌落,冲刷出一道道的白印子,“我知道......这是道以念不要你才给我的......但只要是你给的就够了......”
萧元彻凝望她,眼中闪动了一下微小的亮光,“昭容,我不该利用你的。”
顾昭容轻轻摇头,“如果不是利用,我又怎么能为你穿上嫁衣呢?我不怪你,真的......”
而后,她面目全非的脸上浮现出涣散的神情,“元彻,如果我不是公主,如果我们的开始不是这样......你说,你我的结局会不会不同?”
恍然间,她似乎看到了阴冷地牢之上的晴空,看到了遥远的玄霄,那个容貌俊美的少年御剑而起,向她伸出手。声音穿透了阳光,在春日里的玄霄山中回荡着,“四师妹,别怕。你跳上来,我来教你御剑......”
握着子规珏的手最终无力的划下,子规珏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叮泠。她逐渐无声,安静地靠在萧元彻肩上,良久,良久......
“昭容!昭容!”玉北辰抱过顾昭容的身体,双目如血,肝胆俱碎。
听着玉北辰凄厉的呼喊,牢门外的以念心中一动,终于这些年的仇怨嗔恨都随着她的死消散了。
可玥颜却再不能复生,她与萧元彻误会的那十年,也再回不来。
许久后,玉北辰抱着顾昭容的尸体,从地牢中缓步出来。
他面容麻木苍白,眼中一片荒芜。
沿着绵长的甬道,一步步地走出去,灯火摇曳着照在他的身后,将那条惨淡的影子拉的很长。
以念阖上眼睛,一声叹息落入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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