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密流,苏念能撑多久。” 谈到这个敏感话题,方才还弯着嘴角的清风道长正了正神色,“不出老夫所料的话,兴许一两年,兴许三四年,最多再一个七年。” 人的一生能有几个七年。 裴子墨微微垂目,沉思,抬眸看着清风道长:“我会尽快带她去找青河图,然后接着寻找东曜龙脉,找出蓝海明珠。” 话落,裴子墨起身,转身欲离开道房,却听闻清风道长轻声唤住他。裴子墨回头,只见清风道长已换上一脸戏谑,“你知道她已不是她,还要不远万里,劳累奔波,都要陪她去冒险?你可知有得必有失,即使找到了青河图,寻到东曜龙脉,那必是四方涌动,天下争锋,你准备好了吗。” “十年前便已准备好,现在时刻准备着。”裴子墨淡淡回应,抬脚走了出去。 裴子墨眸子里闪过点点清浅笑意,淡淡一笑,“下手这么狠?”
苏念踏进凉亭,走到石桌旁的石凳坐下,随意沏了杯茶浅尝几口,笑道:“看她不顺眼。”
裴子墨也缓缓走过来,撩开锦袍袍摆的一角,也坐下来。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苏念那只握着茶杯的素手,再往下,那纤细的皓腕若隐若现的火色凰图腾。“你感觉到了吗?”
苏念微微蹙眉,不解地看着裴子墨,“什么?”话一出口便明白过来,“哦,那个啊,武功不错。”
的确不错,能在她面前用丹田说话还伪装得只是人群中的一人,还无法确定,确实武功很高。苏念思虑及此,又道:“苏婉能有如此高深的武功?”
这么多人,除了苏婉苏月,苏念想不到其他人会如此大费周章掩盖,寻常官家女眷即使习武,要说那种话也不会用武功遮掩声音来源。
裴子墨黑曜石般的眼眸出现了少有的沉重,目光清幽地看着苏念,声音平平淡淡,无人知他此时何许心情。“不,不一定是武功高强。”
苏念眉头一皱,“那是什么。”
裴子墨心里虽然也希望并非他所预料那般,可今晚那一声诋毁之言虽不堪入耳,却让他似乎发现了什么隐藏太深的东西。“南楚皇室传有一种秘术,只要练成,哪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能在众目睽睽之中以秘术说话,无需动唇也无需内力掩盖出处。”
“你的意思是,苏婉极有可能是南楚人,而且,还是皇室中人……”苏念听了裴子墨这番言论,不禁眉头皱得更紧,看来事情有些麻烦了。
沉默半刻,苏念目光涟涟看向裴子墨,“你觉得,苏兆成知不知情?”
裴子墨闻言不禁浅笑道:“是不是自己的女儿都不知道?苏丞相不至于如此愚昧,否则这百官之首又岂是那么容易坐得稳的。”
苏念幡然醒悟,杏目盈盈,不免担忧,“倘若苏兆成也是南楚国人,苏婉是南楚之人也说得通,只是苏兆成是何身份能将皇室子弟带出南楚又或者苏婉并非南楚皇室,苏兆成又是如何得到秘术传给苏婉的。”
裴子墨也微微蹙眉,半刻,风刮过凉亭,亭外柳叶飘摇,“还有一点,蒋氏是苏婉生母,若是苏婉乃南楚人,蒋氏又是怎会发现不了女儿被调包。”
“也罢,回相府再说吧,现在也理不出个头绪。”苏念道。
裴子墨淡淡一笑,起身,背影挺拔而孤漠。“去佛堂吧,该开始了。”
“不去了,就说我因落水病情加重,若是再奔波,恐怕落下病根难以痊愈,影响终生。”苏念面露不耐烦,这大宅院的勾心斗角也是无聊,不如云木崖自由自在。
方才察觉苏月要故意跳湖,她不能任由她如此跳下去,那就是她苏念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正好听到愈来愈近的脚步声,苏念计上心头,大喊一声浑水摸鱼的话便也跳了下去。
也不知是谁救的她……忽而,苏念瞪着裴子墨的背影,恍惚记起朦朦胧胧中鼻腔除了水还混杂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裴子墨。”
“我在。”裴子墨缓缓转身,背朝月光,月白色光华倾泻而下,为他镀上一层耀眼光辉。
“谁救的我。”苏念目光清冷,声音淡淡,心里却是另一番别样情绪。
“不知。”裴子墨眼里划过一抹若有似无的轻笑,淡淡道。
苏念咬咬牙,“不知道便算了。”
一个旋身,风刮树叶的一短瞬波动,苏念便没了人影。
裴子墨看着苏念离开的方向,眼里笑意更深,薄唇微勾,喃喃自语般道:“不该一开始就料到是我了吗。”
“墨寒。”
墨寒凭空出现,垂首道:“世子爷。”
裴子墨目光骤然变冷,看向方才苏念将苏婉扔过去的方向。墨寒心领神会,走过去将苏婉一把拎过来,察看一番后,抱拳道:“回禀爷,这女人本就被苏姑娘吓得晕了,苏姑娘明智,隔空点了她眩晕穴,三个时辰后便会醒来。”
“将她带到相府人住的厢房便好,”见墨寒颔首欲走,裴子墨似乎又想起一件事,冷意潋潋地开口,“墨寒,以后唤苏念苏小姐便好。”
苏姑娘,显得太亲密。
跟了裴子墨这么些年墨寒怎么会听不懂裴子墨言下之意,垂首恭敬道,“墨寒谨记。”
夜色渐浓,国安寺金碧辉煌
的大佛堂内,所有到场的官家女眷,皇家族人都虔诚匍跪在塑金大佛像脚下。
国安寺的历史跌宕曲折,有教派不和的勾心、有神王合一的震慑、有先帝拢衣短眠的艰辛,更有着几十年内的几经毁建。
它目睹过前朝统治政权的生住异灭,也见证了历代确定转世活佛的金瓶挚签,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一座寺庙,改变了一个国家。
站在宝相庄严的国安寺佛堂外,便可看到那些往日里趾高气昂的贵族子弟在虔诚朝拜。他们心无旁骛,双手缠有念珠,先于头顶,于额前,再于胸脯,于腹部,逐一点触,尔后膝盖着地,全身匍匐,这样的叩拜仪式,你无法不为之动容。
国安寺于先帝有恩,于建国有恩,于东曜有恩,便于他们如今的荣华富贵有恩,不敢不敬。
苏兆成看了看左右,瞥到满眼泪光未褪的苏月,低声问道:“婉儿呢?”
苏兆成乃男宾,方才并不在凉亭内,蒋氏也还未来得及将事情始末与苏兆成说清,苏兆成虽气恼,但此时更气恼苏婉缺席如此隆重的仪式。
蒋氏红着眼睛,方才苏婉是去凉亭内找裴世子了,她看到了并未加以阻拦,不知她竟会误了上香时辰……“相爷莫气,说不定婉儿正往这赶呢!”
苏兆成冷哼一声,继续虔诚诵佛。回头得好好说说苏婉,何时变得如此不知轻重缓急了。
蒋氏微微舒一口气,没发火就好。
夜芳宁的婢女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俯下身子在夜芳宁耳边轻声道:“公主,那个苏婉说不定缠着裴世子去了,方才我还见着的。”
“不得胡言。”夜芳宁轻声呵斥道,礼佛时间怎能胡言乱语。
苏念犹豫着,看着裴子墨苍白而毫无血色的俊颜在月光下如白玉一般泛着光泽。那本该呼吸起伏的胸膛平平无波,安静的有些诡谲。
墨寒和青玉他们即便已经看到了信号弹,两人带着许大牛这一累赘不说,找到这里也需费些时间。至少一时半会是不可能找来这里的。
苏念目光淡淡地看着裴子墨的俊颜,'感受着他那越来越薄弱的呼吸,心里暗想:裴子墨并非如她一般溺水怕水,只是费了很多力才把她带到岸上。
可是,裴子墨呼吸越来越浅,墨寒和青玉他们一时半刻也赶不到这里,加上周围都是芦苇地,芦苇杆高,也不太容易找到这里。若是就这样把裴子墨干晾着,万一裴子墨一个撑不住……
苏念不敢往下想,裴子墨在她印象中一直都是那种好像无论出什么事只要有他在,都不是问题。
世人尊称他怀王世子,以“男子望止步,女子梦中人”描绘他的绝代风华。他手握云辰半边天的经济命脉,掌握着朝堂大半官员动向与出处,对老弱妇孺均施以力所能及的援手,对寒门学子免去学费,免费在墨家学院就学,又以众多先人为例鞭策官员候选人。恩威并施。在民间与朝廷中口碑皆是无人可比。
可如今,那般风华绝代,高傲如他,却狼狈不堪地躺在这芦苇地上,寒气流窜经脉,河水冷意刺骨,寒冷交加,生死未卜。
苏念微微皱了皱眉,看着裴子墨那张白皙如玉的脸,很难想象他是如何硬撑着体内寒气乱窜的痛苦一直将她带至岸边才缓缓倒下。
苏念舒展眉头,蹲着身子愈发靠近躺在地上的裴子墨,纤纤素手伸至裴子墨高挺的鼻梁底,感应着裴子墨的呼吸。
他的呼吸浅浅的,似乎有出气没进气的,带着点点温凉,毫无温度的扑在苏念的手上。
苏念收回手,杏目不知是何情绪地看着裴子墨,这呼吸已是轻轻浅浅,还带着可以感觉得到的寒气,看来寒气已侵入体内奇经八脉,流窜不止。
苏念眉头一皱,自己体内是烈性的火凰真气,此时也因着在那冰冷透骨的河水里待了太久,水火不相容,在体内已是窜动。不过她太冷了,火凰真气窜动反而给她温暖的感觉,并未感到难受。
反观裴子墨,双唇已冻的发紫,眉头紧紧皱着,手脚冰凉,身上偏偏还穿着被河水浸泡得湿漉漉的衣裳。
再这样下去,外冷内寒,裴子墨绝对撑不住了。
人工呼吸……
人工呼吸能给他呼吸,还能将体内的火凰真气渡至他口中,然后再以内力做辅,将那零星火凰真气用内力打散使其流经裴子墨所有经脉,流窜全身,虽不能清楚寒气,也不能与他体内常年累计的寒气做对抗,可至少能抗一阵子,让他不至于还未等到墨寒前来救治,就已没了呼吸,被寒气入体所侵蚀。
人工呼吸……人工呼吸而已……苏念你怕什么。做特工的时候那么危险的任务都不曾怕过,而且,裴子墨又不是没亲过你。
苏念不断安慰着自己,看着裴子墨越来越苍白的脸,越来越没有血色的唇,苏念微微俯下身子,双手撑在裴子墨的头两侧,目光停留在裴子墨那张完美的无可挑剔的俊颜上。
深吸一口气,苏念看了看裴子墨冻的发紫的双唇,脑海中有了个定位,闭上眼,樱唇紧抿,缓缓低下头去。
脑海中已是一片慌乱,当唇磕上一片凉凉的柔软,心里小鹿乱撞,“砰砰砰”。闭耳都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苏念微微低下头,闭眼微动。
芦苇地芦苇有半人高,河水仍是波光粼粼的静美模样。微风拂开河面的波光,犹如打开一道口,让沁凉的风有机可乘,得以进入,传递着不一般的气息。
苏念缓缓撬开裴子墨紧抿的薄唇,缓缓地渡着气,妄图将体内的火凰真气的烈性渡至他体内。
感觉到唇上那片柔软明显慢慢从薄凉变得有温度,苏念抬起头,见裴子墨苍白如纸的脸色渐渐有了些微血色,苏念才缓缓起身安安静静坐在裴子墨身旁。
苏念侧过头,看着裴子墨虽已染上几分血色却依旧苍白如纸的脸颊,机不可失,就是现在!
苏念动了动僵硬的胳膊,晃了晃发凉的肩膀,整个人都处于冰冷包围之中。她体内火凰真气烈性如此之强都能被那冰凉刺骨的河水冻成这个样子,更何况是裴子墨那寒气流窜的身体。
眼里划过一抹心疼,甩开脑子里多余的杂念,苏念想着趁着裴子墨身体有所微微转暖,用内力给他暖暖身子,将寒气驱逐出体,尽管可能并不能驱走多少寒气,但她尽力而为就好。能驱走多少是多少。
想着,苏念双手分别握着裴子墨的双肩,一手握紧一边,不顾手指的僵硬,奋力往上扳动,将裴子墨的身子扳起。见裴子墨浑身无力地被动坐起来,苏念连忙转手扶住裴子墨的背。自己则是转个身,坐到裴子墨身后,两手再次搭上裴子墨的肩膀,稳住裴子墨那虚弱得摇摇晃晃的身子。
将裴子墨渐渐稳住,苏念杏目微眯。双手一收,又顺势立马拍上裴子墨的背脊,源源不断的内力从全身经脉汇于两掌,涌入掌心,透过掌心,源源不断地传入裴子墨心脉。由心脉再经血管血液流经全身上下。
苏念闭目养神,端坐于裴子墨身后,双手抚着裴子墨冰冷的背脊,不断传输着内力。苏念的内力从背脊传入裴子墨的身体,带动裴子墨自身的内力转醒,促动血液流通,抵制那体内本身的神来掌的寒气。
河水寖体的寒冷与那神来掌的寒气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算不得什么。
苏念微微睁开眼,手上涌动的内力还在源源不断传进裴子墨身体中。忽的,苏念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冲击力从裴子墨体内发出,与她抵抗着,不让苏念传输内力进入裴子墨体内。
“这是怎么回事……”苏念微微蹙眉,轻轻淡淡的声音在低声喃喃自语。
可就当苏念喃喃自语时,那股冲击力霍然变大,仿佛带着坚决而又势无可挡的目的性席卷而来。
强大的冲击力混着苏念之前传入裴子墨体内的内力直接通过苏念贴在裴子墨背脊上的手掌冲进苏念体内,苏念一时没有防备又加上身体虚弱,便被那股子冲击力弹开,跌倒在离裴子墨三步远的地方。
苏念翻了个身,动动摔得生疼的胳膊,慢慢撑起身子,坐直身子看向裴子墨,刚才摔落那一刹那苏念还在担心裴子墨是由自己扶着撑着才坐起来的。若是一下子没了苏念的支撑,裴子墨岂不是会马上摔落在地。
然而让苏念不敢置信的是,当她坐起身子看向裴子墨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裴子墨自己坐在地上,并未如苏念担忧的那般跌倒在地。
裴子墨睁开那双如黑曜石一般幽黑深邃的眼,一只手微微抚上胸口,脸色难看至极。可惜他背对着苏念,苏念并不能看到他此时这般难看的神色。
抚上胸口的那只手微微颤了颤,喉头一紧,裴子墨难看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薄唇微动,一口鲜血便从喉咙处一涌而上,吐在身前的芦苇地上。
苏念见状,连忙起身奔过去,微微蹲下身子,伸手抚着裴子墨的背,给他顺顺气。转眸望去,地上那鲜血红中带着点黑,似乎是裴子墨体内带毒。
苏念微微蹙着眉,淡淡的声音带着一抹连自己都不易察觉的担忧。“裴子墨,你中毒了?什么时候的事?”
裴子墨摇摇头,一双黑眸看不清情绪,双唇发白,虚弱的声音还是透着他本有的清冷。“我没中毒。”
听到这般清清淡淡的回答,苏念不禁将眉头皱得更紧,“不要骗我,你看那地上的血,红中带着丝丝黑色,不是中毒那是什么。别跟我说是神来掌余威,神来掌属于气功掌的一种,只会损害经脉不可能破坏血液组织。不要用神来掌来搪塞我。”
“不是神来掌……我……也没有打算用神来掌来搪塞你……”裴子墨轻轻摇摇头,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脆弱不堪。
“那你打算用什么来搪塞我。”苏念皱着眉。
“…………”
苏念淡淡看着裴子墨,清风老头跟她说过,内力可化寒可融冰,偏偏就是解不了气功掌。气功掌以练气为主,内力为辅,二者结合,所以才会十分难解。
苏念扶住裴子墨,目光停留在裴子墨苍白无色的脸上,好似方才的一切都是白做工,于事无补。“裴子墨,你说实话,是不是中毒了。”
裴子墨闻言摇摇头,“不是,我曾卧床不起,靠着千年人参和世间珍有的天山雪莲吊命,俗话说是药三分毒。普通药材服用用带着几分,服用多了便容易中毒。更何况……咳咳咳……”
裴子墨轻咳两声,顿了顿,微微吸了吸气,又接着道:“更何况,是称为药中王者和药中圣品的千年人参与天山雪莲。”
苏念抚了抚裴子墨的胸口,“别说了别说了,我知道了。而且,你又服用了那么久的千年人参和天山雪莲,毒不入骨也是要入血三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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