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公主本身可以说同时牵系着唐照海在禁宫里两个女人的心神。
知道安乐出事儿之后,唐照海也唬了一跳,这些日子没少找借口入宫,就盼着能亲眼见一见安乐。
可惜唐照海之前在泰兴帝面前为国为民的形象维持的太好,这几次入宫找的理由也太高大上,因此,泰兴帝一丁点都没怀疑他入宫的理由不是为民请命,而是探望外孙女。
泰兴帝没想有顺便将安乐叫过来让唐照海看一眼,让他安安心的想法;而唐照海的运气也很糟糕,安乐没少往大书房跑,偏偏从来没和他遇上过。
此时骤然相见,巨大的喜悦笼罩了唐照海,让这个一辈子经历风风雨雨,现如今颐养天年的老人完全遮掩不住情绪,激动的神色爬满了脸颊。
他双手撑着地面,慢慢起身,向前走了三步,然后重新跪下,郑重其事的问候:“公主身体安康。”
唐照海这举动可把安乐吓坏了。
她当然知道作为朝臣,唐照海给公主行礼没错,可唐照海是安乐公主的亲外祖父,而且他须发皆白、老态龙钟,这一下子跪下去,安乐心理上真是无法接受。
安乐赶忙摆手,匆匆开口:“外祖父快起来,跪不得!”
唐照海却将礼数做全了才又撑着地面费力的起身。
唐照海抬起脸,温和的笑容在他脸上舒展,因为松弛的皮肤而下垂的眉眼透出温厚慈祥的味道,转瞬之间,随着唐照海的表情转换,不但他身上的气质发生了改变,连殿内的气氛似乎都变得温情脉脉。
安乐看着唐照海只换了个表情就做到这一点,心里惊叹神乎其技!
安乐见他动作迟缓艰难,忍不住看了泰兴帝一眼寻求意见,泰兴帝点点头,她立刻跑下御阶扶着唐照海坐回原位。
其实唐照海身体很硬朗,不然这么个岁数了也不可能自己从咸阳宫大门走到紫宸殿的大书房来,他只是习惯性的对着泰兴帝表现出自己老迈无力而已。
唐照海根本用不着安乐扶,事实上,一个手脚发软的小孩子也帮不上他什么忙,但外孙女绵软的小手费力的推着他大腿试图帮忙这件事情本身已经足够令唐照海心情愉快了。
唐照海笑了笑,对安乐温和的说:“公主放心,老臣身体还硬朗,只是年岁大了,手脚没有年轻时候利索了而已。”
安乐像是判断他说真话还是逞强似的将唐照海上下扫了一遍,然后放软声音说:“外祖父这个岁数见了我还要行礼,母后和母妃知道都要伤心了。”
说话的时候安乐撑起苦恼的神色,晃了晃唐照海的手掌,一张漂亮的小脸满是为难。
“安乐说的是,太师总这么多礼,朕心里也不好受。”泰兴帝帮腔道。
唐照海经历两朝,见多了之前还被帝王信重的大臣因为看不清楚自己的重要性,得志便猖狂最终落得身首异处的结果,皇家人说再多“不必多礼”他也从来不放在心上。
安乐的话,唐照海还能听着心里乐呵一会,泰兴帝的话,他就只当是清风过耳,吹过去也就过去了,根本不用放在心上当一回事。
“老臣感激陛下体恤,但礼数不可废。”唐照海神情严肃的说完这句话,又放缓了语调笑着调侃,“老臣还想做人臣表率,日后配享太庙呢。可不能老了的时候,被人拿住话柄啊。”
泰兴帝听了这话登时笑出声来,乐不可支的说:“太师若是没有配享太庙的资格,满朝还有谁有这样的资格?太师说笑了!”
泰兴帝话一出口,他和唐照海都不由得愣住了,随后君臣二人相视一笑,略过此事不提。
唐照海素来了解帝王心思,明白泰兴帝没绷住一下子把对自己日后的安排说出来了,现在心情肯定有些复杂。
于是,他赶忙转移话题,对着安乐说:“公主前来寻陛下,一定有要事吧?”
安乐这才从见到活着的外祖父的震惊之中反应过来,赶忙从披在身上绣满了四季花卉的大袖外袍里摸出那封信,举到泰兴帝面前:“爹爹,我下学的时候,一个总是围在七哥身边的小胖子塞给我的。”
唐照海原本只是随口一说,转移话题,没想到安乐公主真有大事儿,这时候不由得挑起眉毛,盯着普通之极的信封暗自揣测起来。
谁会通过的方法向陛下传递消息,此人不是行事太过儿戏,便是此时走投无路,再也找不到其他办法了,那么,会是哪一种呢?
泰兴帝想得虽然不如唐照海多,拿着这封信的心情却也颇为复杂。
他皱着眉头顺手撕开信封,视线直接扫向落款处,看到署名,眉头皱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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