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亦将眸一垂,沉吟了一阵,忽而道:
“你不觉得,她这话里很有些奇怪么?”
朱管家“呃”了一声:“哪里奇怪?”
秋亦微偏了偏头:“她适才说,我‘在山庄一日,便会有人要取我性命’,少了她一个还会有下一个。怎么,我与她有很大的仇么?”
“这……”朱管家搓了搓手,犹豫了一下,“少爷您是不知道,当年那下毒一事闹开后,老爷发了很大脾气,也撵了不少人走。那丫头的爹娘正在其中,听说后来……是被打死的。”
“哦。”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既是这样,也别亏待了她,让她早些去会会自家爹娘为好。”
“呃……”朱管家愣了一瞬,连忙点头,“是是是,老奴定会办好。”
*
夜里淅淅沥沥下了场雨,次晨,天一亮就放晴了。
常德城城门渐渐打开,外头等着进城的百姓牵马拉车,自城门下而过。早间空气很好,街上贩卖早点的一字排开,掀开蒸笼,一阵热气腾腾冒出。
两匹棕色健马正在那摊子前停住,瞧那一个一个鲜香扑鼻的葱油饼,白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翻身下马。
白涉风正四顾寻路,见她巴巴儿凑过去买饼吃,不由摇头:“你急什么,一会儿去了方家,还少不得让你吃的?这会子吃这一个铜板的饼给吃饱了,还怎么吃那一两银子一个的桂花虾仁酥啊?”
“不行不行,我要饿死了,就算亏了钱我也要吃。”白琴实在是忍不住,掏了铜板就递到小贩手上。
“快,拿个热乎的饼来。”
那小贩飞快取了油纸包就道:“好咧,客官您等着。”
隔着滚滚的一层白烟,白琴隐约看见对面那正在弯腰看花儿的人有几分眼熟,正巧蒸笼盖上,雾气散去,前方不远便有个花农拿了几盆兰花摆在卖,旁边那人捧了一盆,似乎正在与他交谈。
“呀?!”
白琴忙把白涉风扯了过来,“你,你看那个……那不是……”
白涉风定睛一看,接口就唤道:“云姑娘!”
听君微有些怔忡,抬头四顾,这才瞧见他们。
有听君的地方便有秋亦,白涉风心里如此一想,小跑着就过去了,嘴上还笑道:
“这么早,你怎么在这儿啊,是不是和我师兄……”
话刚说了一半,那树后竟走出个人来。
“诶?”
白涉风言语一滞,指着昔时愣愣道:“怎么是你,我师兄呢?”
后者笑吟吟地把他指头弯下去让他收好,口气里明显带刺儿:
“你的好师兄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乐着呢,问我们作甚么?”
白琴皱着眉神色古怪地望了他二人一眼:“你们俩怎么在一块儿?”
昔时一听就不乐意了,当即拉着听君的手,将脖子一仰:
“什么话?我们俩怎么就不能在一块儿了?”
手里只觉得有些许力道,待他垂头时听君已暗暗将手抽走,只对着白琴微笑道:
“白姑娘。”
这一瞬,白琴就不是吃惊那么简单了,两兄妹眼瞪如铜铃,险些连话都不会说:
“你你你……你能说话了?!”
“云姑娘,你病治好啦?”白涉风欣喜地点点头,“我师兄肯定很高兴。”
“能别一口一个你师兄么?”昔时不厌其烦地把他推开,一把将听君扯到身后,皱眉道,“也不看看你师兄干了什么缺德事。”
“我师兄能作甚么事?”白涉风不以为意地望着他,“你少胡说八道。”
“你不信?自己去问他啊。”
白琴听着很是赞同地颔首,满眼同情地朝听君叹了一声:“你终于发现他是个狼心狗肺的人了吧?早听我的,也不用被他欺负了。”
“小琴。”左右没一个人帮着秋亦,白涉风觉得自己应该出来为自家师兄说几句话,“我师兄不是那样的人。”
“我还能不知道他?”白琴冷冷一笑,“好心没好报的事,我还做得少了?一看就知道是秋亦不分青红皂白把她轰出来了呗,你还真把你师兄当宝了?”
眼见这边就将吵起来,听君犹自为难地上前劝了几句。
“你就不要为他说话了,他这个人有什么好的?”白琴拍了拍她的手,说得格外正经,“你别怕,秋亦不要你,我们白家要你。我哥虽然人不怎么样,可好歹也是清白家世,文武双全,绝对不会亏待了你。”
她愈发不知所措:“啊……可是我……”
白涉风连忙摆手:“小琴,你又胡说什么!我怎么能和云姑娘……”
白琴跺脚道:“怎么不能?你还怕她配不上你?”
“我不是怕她配不上我……我是怕我配上了,就没命了。”说着这话,他就觉得自己脖子冷飕飕的。
昔时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真好笑,就是不跟着秋亦,也轮不上你们。说得我君家堡的名号就比不得白氏镖局似得。”
白琴闻言就朝地上啐了一口:“呸,你那算什么名号?臭名昭著还差不多!”
“你!”
两人一杠上,作势就要打起来,听君早已一个头两个大,手忙脚乱地和白涉风将这一对拉开。
四周却已围了不少瞧热闹的人。
“好了,都少说两句。”白涉风扯着白琴小声叮嘱,“出门前爹都怎么吩咐你的,你脑子一热全忘了是不是?”
后者自觉理亏地瘪瘪嘴。
“正好来也来了,我去明月山庄看看师兄,你就先去方家把那批货给验了,晚些时候我再去和你汇合。”
白琴一听急了:“你可别把那瘟神带过来啊!”
“怎么会,我就是想,师兄也不肯啊。”
低声又和她耳语了两句,白涉风遂向听君昔时施礼告辞,一路往山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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