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忘了,你只身一个人前来跟我谈条件,就不怕我把你抓起来当做筹码吗?据说顾纯念非常护着你。”
男人微眯着眼睛盯着我:
“只要我一声令下,你的脑袋就当场开花。”
果然这个男人的脾气很喜怒无常,我心里一抖,勉强让自己镇定一些:
“我虽然不懂得黑帮的规矩,但我明白对于混黑的人来说一条人命算不了什么。说实话在来到这里之前,我还在担心自己是否能活着回去。不过见到您跟您的女儿之后,我就放心了。”
他有女儿,这就是他最致命的弱点。有了孩子的人,内心再冷酷也会明白一条生命的意义。所以我明白他不会视生命为蝼蚁,不然的话顾纯念更不会活下来。
男人沉默了许久,蓦地低笑了两声,重新打量了我一番:
“和你弟弟真不同,这张嘴还挺会说话。”
随后,他扬着嘴角,慢慢地开始转动转轮,转轴发出清脆的声响。如今男人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我都必须要紧紧抓住,就像抓住一条自我救命的稻草。
看他打乱了子弹的序位后,我便知道,这场押注开始了。
“请让我先来吧。”
五发弹仓,运气最差的话注定是有人要射出三次的。男人看了我一会儿,把枪放到了我的手里。
多了一份受伤的可能,却也多了一份谈判成功的概率。
我心里也不由得踏实了一些——看来他对军火的执念并不是那么深。
我闭上眼睛,用着不熟练的左手握着枪,抵在了自己的右肩膀上。
圆孔的触感冰冷,透过衣料传递进我的肌肤,激起了我一身的鸡皮疙瘩。贴着手套的手掌很快就冒了冷汗。
我扣动了扳机。
是空弹。
虽然后坐力小,可是第一次真实地开闄枪,我一个不稳微微退了半步。
男人的眼里似乎隐隐流露出一种欣赏。他伸手拿过我的枪,也抵在了他的肩膀上。
大堂内一阵哗然,我也完全愣住了。男人却毫不在意,如此果断而又直接地扣动扳机。
依旧是空弹。
于是我再次接过,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再开枪,心里竟然蓦地冷静了许多,我抿着唇,扣动了第三个扳机。
空弹。
转轮转动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大堂里突兀又刺耳。
只剩下最后两枪。男人面不改色地接过,抵在他的肩膀上。
“您不需要用您自……”
“又不是取命,少了一条胳膊我照样是这里的老大。你的胳膊值这批军火,我的就不值了么?”
男人挑眉,笑着打断我的话。
“如果这点本事都没有,如今我就不会站在这里。”
我有些被震住。
或许男人玩过比这还要可怕的游戏,所以才能说得如此得心应手。
他愿意把我放在和他同等的位置上,公平对待。我心里涌上了难以言喻的敬佩。
男人扣动左闄轮闄枪。
一阵窒息般的缄默后,他毫发无损地把枪递还给了我。
男人的表情有些阴沉。
一瞬间,或是嘲讽又或者复杂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了我的身上,似乎是在觉得我是如此的自不量力。
也不知道是过分的恐惧还是破釜沉舟后的冷静,我突然手不再发闄抖。
“您说,我是赢了还是输了?”
我笑了笑,将枪抵在了肩膀上:
“无论如何,希望您能记得您答应的话。”
扳机硌人的感觉即使隔着皮手套也能感受到。我定定望着男人的脸,就这么目不转睛地望着。然而我不能流露出恐惧,我要让男人知道此刻的我是果断而不后悔的。
我们的目光就这样相对,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想过最差的结局,而我离这个结局越来越近了。现在的每一秒,都是在为我的今闄晚判死刑。
我闭上眼睛,食指勾在了扳机上。
“够了。”
男人蓦地冷冷出声。我怔住,睁开了眼睛。
我甚至还没有做出扣动扳机的动作。
“这份,我签了。”
男人扬起下颏示意了一下桌上那薄薄的纸张,然后深深呼吸,重新落座,翘起腿,带着笑意看向我。
“很不错的游戏,你也很聪明。”
他的这句聪明让我有些不寒而栗。
不过一切都顺利得让人觉得措手不及,男人几下签了那份合约,不等我说话,直接对旁人道:
“送客。”
我回过神,认真地鞠躬道谢。
“顾纯君,你很有意思。”
背后传来男人的声音,浑厚而低沉:
“希望以后的合作,还能看到你。”
出了别墅后我疾步往外走,感觉到那股死亡的气息已经无法触及我之后,我扶着路灯,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大口地喘气,剧烈的心跳撞在胸膛上一阵难以言喻的疼。
深夜里的郊区,弥漫着淡淡的熟悉的泥土味道,仿佛让我重生了一般,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我低头,轻轻摊开手掌,手心里是那枚被手套内磁铁吸附住的生锈子弹。
今晚我太过乱来。
有太多的如果会让我丧命于此,如果当时男人没有同意进行这个游戏,如果子弹上膛时被看出了蹊跷,如果男人再次检查弹仓,如果男人让我摘掉手套,如果男人没有喊停……
更让我觉得毛骨悚然的,是那句夸赞我聪明的话,我不敢往深处想,是否男人早就看出我的小把戏。
我闭了闭眼睛,双腿还是软得让我有些站不起来。捏紧了手里的合约,我反复地深呼吸。
但是无论如何,我赢了,赢在了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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