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医生,”涂涂语调轻快,保持微笑:“好久不见。”
没有回应。
“你回国了?就在这家医院?好巧好巧,我也在这家医院。呵呵。”
依然没有回应。
涂涂脸黑。
镜子里面的脸比她想象的要纠结,一点也不轻松,一点也不畅快,她盯着看了好久,终于败下阵来,把镜子里的自己拍在桌子上,愤愤难平。
这辈子还能再见徐景弋的场景涂涂想过很多次,只不过没有像她这么沮丧的,演技拙劣,怎么装都不像。
时间多不等人啊,想想八年都过去了,她好不容易又靠他这么近。
加油!
“涂涂……苏涂涂?”有人在背后叫她。
干净如同雨水洗刷过秋天的声音,字正腔圆,像极了竖琴中音区播奏出的音节。真是久违了。
涂涂还拍在镜子上的手忽然冰凉,回头一见差点把镜子摔到地上——面前的人如此清晰,眉眼的轮廓都没有变,眼皮一单一双,单的那只是内双,双的那只很深邃……分明是半月前杂志上见到的模样。
她瞬间目瞪口呆,看他也是同样。
“苏涂涂,”徐景弋有一秒钟的不可思议,微微停顿了一下,又说:“真的是你。”
当然是她啊,经过策划的有生之年狭路相逢,不过是谁说人生就是一出戏?临到她,偏偏镜头如此攻其不防。
也不知道刚才他有没有听到她自言自语些什么。真是尴尬。
“徐……医生,好久不见。”
真是难为她了,这样捉襟见肘的时刻,还记得那句台词。可沮丧的是,声音竟然像念白一样的干巴巴。
徐景弋却轻松自然:“真的是好久不见了,我没想到你也在这家医院。”
好坦诚畅快的语气!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也没有当年不辞而别的歉然,仿佛就是面对了一个多年未见的泛泛之交,轻轻松松把当年那些过去都覆盖掉了。
她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一个字一个字的慢慢讲:“我也是刚刚调到这里,听说这家医院心外科很强,我爸的关系嘛,你知道的。”她哪有什么关系,否则也不需要什么实习期了。
他哦了一声,扬起眉来说明来意:“我来找人,宝珠在吗?”
——就这样切断了叙旧话题。
“不在,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你转达吗?”其实她才不知道宝珠是哪一个。
他笑了笑说:“不用了,我的早饭在她那里,我打电话给她吧。”
涂涂模糊的想,这个叫宝珠的女人大概是他的女朋友,甚至妻子也不一定,他一去这么多年都杳无音信,或许当年就是看上了别的女人,对她早就不在乎了。
仿佛听到心碎了一地,扫起来的碴碴声。
他同她道别,礼貌的转身离开,真的如同对待泛泛之交。涂涂从护士站探出头去,忍不住张望他一步步走远,确实是白衣天使,周身散发着一圈光环,长身英挺,玉树芝兰,最终融化进走廊深处那一片明亮里。
真是心痛,他当年到底有没有爱过她?
“有。”年近四十的护士长把早饭递到她跟前:“你要的肠卷,没想到还真有。”
先前护士长问她要买什么早饭,涂涂问有没有肠卷,护士长一口否定说没有。
涂涂从钱包里面掏钱,护士长按住了她:“算了,你是新来的,请你吃。”
涂涂不知道该不该答应。肠卷不贵,二块钱,可是她现在的生活紧巴巴的,又毁约新租了房子,二块钱在她这里也得记上一笔开支。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还钱给护士长,不是不知情,而是太珍惜每分钱的含量。
护士长也没推辞,亲切的喊她昵称:“涂,你这种亲兄弟明算账的性格很值得在我们科发扬光大,欢迎你成为众多兄弟姐妹中的一员。”
涂涂笑起来,没想到新环境开始的如此融洽。她悄悄地问护士长:“咱们科有一个叫宝珠的护士吗?”
护士长正在换工作服,压低声音问她:“你找她有什么事?”
“徐医生刚才来找她。”
“哦,徐医生经常差遣宝珠给他准备早饭来着。”护士长十分笃定:“昨晚他连台,一定是饿了。”
经常吗?差遣?是什么样的一重关系,才能被景弋支使?他从前那么要强的一个人,从不喜欢向别人寻求帮助,甚至连纤维瘤摘除术都是自己给自己做。是多么亲近的女人,才能为他准备早餐?
强忍住心酸,涂涂问出口就后悔了:“徐医生喜欢宝珠吗?”
护士长神情古怪:“这话你应该问问徐医生。”
问徐景弋?要问他的问题多着去了,问问他现在过得怎么样,问问他当年为什么一声不响的抛弃她走了?景弋……一定会嫌她话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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