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完账之后,霍音推着手推车跟着舒晴一起走出卖场。
舒晴扯了扯她的衣袖,浅皱着眉问她:“霍音,你刚才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跟鬼上身了一样。”
霍音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很久以后,她才答非所问地说:“舒晴,你觉得白微娆是怎么样一个人?”
“怎么说呢?”舒晴托腮想了很久,最后蹦出四个字:“简单、干净。”
“那我……简单干净吗?”霍音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眶里酝酿的湿热,澄澈而清明。
霍音的眼神看得舒晴一阵心疼,她也不顾手上还推着车,就径直把霍音抱住了。温柔的女音,如同是姐妹之间的关怀:“小娆她……只是胜在和梁淮则结识的早,你比起小娆,分毫不差。”
“那为什么,他就是爱不了我?”
舒晴没有再回答,大概是因为这样的问题,也只有梁淮则一个人知道。
舒晴轻抚着霍音的背心,让她把所有的不甘发泄出来。霍音的背景舒晴早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了,没有父母的疼爱,没有家人关怀,这一点真是像极了那时候颠沛流离的白微娆。因为知道霍音没有能够抒发的人,所以舒晴才主动地担当起了姐姐的这个角色。
霍音身上的味道很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这种味道,让舒晴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曾几何时,舒晴也曾把一个哽咽的少女抱在怀里。说起那时候的事,舒晴还忍不住会嘴角上扬。她也不知道怎么说,只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那时候在加拿大,白微娆刚满十八岁。舒晴还记得,加拿大的冬天雪下得很大,成片成片的,就像是随时都能把人掩埋。
白微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说是梁淮则跟一个华裔女医学生有了暧昧。白微娆也不懂事,一生气就赌气离家。那时候,梁淮则一个人跑遍了整条街都没能找到白微娆,就请了舒晴帮忙。
舒晴是在一个三岔路口的角落里找到她的。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满脸泪痕,舒晴毫不怀疑,在这样寒冷的节气里,下一秒,她脸上挂着的泪珠会瞬间冷凝结冰。
她还记得,白微娆见到她的时候,二话不说就直接搂住了她的脖子,抱着她一边喊着舒晴姐姐,一边嚎啕大哭。白微娆是没有家人的,她所有的依赖,不过是梁淮则,以及舒晴这么一个类似姐姐的人。舒晴听着白微娆的哭声,心疼到了骨子里,恨不得当下就把梁淮则扒了皮。
等白微娆哭够了,才原原本本得把所有的委屈告诉了舒晴。舒晴一听就知道是个误会,毕竟,像梁淮则那样心心念念地藏着白微娆的人,怎么可能还容得下别人。
自从遇见白微娆之后,梁淮则早就从高高在上的医学天才,彻彻底底地沦为了医学院的笑柄。以往,每天下课之后,梁淮则不是在图书馆里忙课业,就是在医学院搞研究。和白微娆相识之后,梁淮则的世界里就全都是白微娆。下课之后,第一时间去唐人街买小娆爱吃的米糕,放在手里怕冷了,他就捂在怀里。那时候梁淮则刚跟家里分裂,也不过是个简单的穷留学生。他一心一意地爱着他的小娆,也就一心一意地念着她。
舒晴把梁淮则对于白微娆的付出,悉数地告诉了她。白微娆听得有些动容,却也只撇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等梁淮则找到她们俩的时候,额前的头发已经完全浸润了汗水。大概是因为天气太过寒冷,细密的发丝上已经结起了一层薄霜。舒晴永远记得梁淮则那时候的样子,大概是他的模样太狼狈,太不像那个高高在上的梁淮则了吧。
白微娆见了他,也不说话。只是愣愣地从舒晴的怀里走出来,走到梁淮则的面前,伸出手去给他抖掉头发上的薄霜。嘴里还念叨着:“我又不会真的跑掉的,你急什么呢。”
梁淮则只是笑,任由她摆弄着:“小娆,下次别离家出走了。万一我找不到你,我会担心的。”
“我又不是傻子,总归会认路回家的。再说,你明明知道……我也不会跑出这条街的。”
梁淮则顿了顿,又想跟她解释:“那个华裔女医学生的事……”
白微娆嘟唇,一脸的不情愿:“舒晴姐姐刚刚跟我解释过了,别跟我再说一次了,听着脑袋疼。”
“好。”
梁淮则回头朝舒晴点点头,示意感谢。舒晴也不作答,只是看着他们俩的背影,淡笑。
过了会,白微娆又很不甘愿地牵起了梁淮则的手,嘴里嘟囔着:“我给你留了字条的,你还那么拼命地跑出来干嘛,手冷得都快结成冰了。”
“我没有看见字条。”
“好吧,那大概是因为我贴在门上,你开门的时候被吹掉了吧。”
“应该。”
“那我下次会记得贴两层胶带,不让纸条飞掉的。”
“好。”
白微娆气愤地觑了他一眼,敢情他下次还准备让她做离家出走的事。梁淮则自然是不能猜出白微娆在想什么,只是见她在看他,他就对着她笑。
白微娆觉得自己是一拳打到了软棉花上,于是也没再跟他废话。她只是默默地捧起他的手,凑在嘴边呵了一口气,揉搓了好一会,才把他冰冰凉的手,往自己温暖的口袋里放。
梁淮则比她高了许多,这样的动作,让他着实吃力。但他也不说什么,只是不落痕迹地弯低了身,让她能够顺利地把他的手塞进口袋里。
雪地里,两人渐行渐远。一路深刻的脚印踏在厚重的雪层里,规律而完整,就像是能一路走到将来一样。
但很可惜,这条通往未来的道路,依旧是颓然中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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